那滴蕴含了林枫此刻全部混乱、痛苦、暴怒与一丝微弱不甘的混沌泪珠,被归墟之力无情湮灭,仿佛象征着他最后一点人性的蒸发。他伸向空无的手,僵持在冰冷的虚空中,指尖萦绕着黑红交织、不断吞噬光线的毁灭能量。
剧痛依旧如同亿万钢针,持续穿刺着他的神魂与肉身,归墟之力在他体内与他畸变的混沌能量激烈冲突,又诡异共存,将他变成了一个行走的、极不稳定的毁灭之源。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撕裂感中沉浮,那癫狂的复仇执念,如同唯一的灯塔,在毁灭的风暴中摇曳,却也即将被彻底吞没。
就在他即将彻底放弃,任由自身化作归墟一部分,成为这永恒终焉的一个冰冷注脚时——
那丝源自混沌青莲本源的微弱生机悸动,与道种深处那点不灭的“守护”执念,并未完全熄灭。它们如同最顽强的种子,在充斥着毁灭的冻土之下,艰难地维系着一丝活性。
而这一丝活性,仿佛是一枚独特的“信标”。
先前那若有若无、仿佛源自源海之心的“呼唤”,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共鸣,而是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切。它不再是一种悲鸣,更像是一种带着古老疲惫与最后希望的……“倾诉”与“邀请”。
这“倾诉”并非通过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林枫那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化作了一幅幅残缺却无比真实的画面与情感洪流:
他“看”到了……并非源海之心那宏大的、与归墟对抗的景象,而是一片宁静的、流淌着清澈溪流的山谷,一个穿着素白裙裾的女子背影,正蹲在溪边,小心翼翼地用一片宽大的树叶,舀起清冽的溪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拂过,带来青草与野花的芬芳。那背影……依稀有着南宫婉的影子。
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眷恋与不舍。并非对权力,并非对永恒,而是对这溪流,对这山谷,对这阳光,对这世间一切微不足道却又真实美好的瞬间的……无限留恋。
他“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叹息,那叹息中,没有对归墟的恐惧,没有对消亡的怨恨,只有一种……“时候到了”的坦然,以及一丝……“若能再看一眼那溪流,该多好”的淡淡遗憾。
这画面,这情感,这叹息……与南宫婉消散时那最后的回眸,何其相似!
都是对生命中最纯粹、最美好事物的眷恋与不舍!
都是面对不可抗拒之力时,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遗憾!
这一刻,林枫那被暴怒和毁灭充斥的心,仿佛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狠击中!
他一直以为,源海之心是某种冰冷的、至高无上的法则集合体,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根源之一。他满腔的怒火,不仅要烧向归墟,更要烧向这所谓的“源头”!
可此刻,这源自源海之心的“低语”,却向他展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内核”——那不是冰冷的法则,那是一种……对“存在”本身,对“生命”本身,最深沉、最本初的……“爱”与“守护”!
正是这份对无尽生灵、对这浩瀚宇宙每一个细微美好的“爱”与“守护”意志,支撑着它,在归墟那足以磨灭一切的终焉之力面前,苦苦支撑了万古岁月!它并非在为自己而战,它是在为它所孕育、它所维系的一切而战!
它所留恋的“溪流”,便是这茫茫源海,便是这无数世界中,每一个平凡的日出日落,每一次花开花谢,每一段悲欢离合!
而婉儿……她守护的,不也正是她心中所珍视的……他吗?
他所谓的“复仇”,要向谁复仇?向这同样在苦苦守护、同样充满了遗憾与不舍的源海之心复仇?还是向那无情运转、并无自我意识的大道法则复仇?
一瞬间,林枫的疯狂与暴怒,如同被刺破的气球,开始剧烈地坍缩、混乱。支撑他走到现在的癫狂执念,在这一刻受到了根本性的动摇。那强行维持的、与归墟之力危险共生的状态,也随之开始剧烈波动,濒临彻底崩溃!
“不……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他抱着头颅,发出了痛苦而迷茫的嘶吼。体内的力量彻底失控,黑红色的混沌能量与冰冷的归墟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扯!他的肉身裂纹迅速扩大,神魂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急剧黯淡!
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不是死于归墟的吞噬,而是死于自身力量的彻底反噬和……信念的崩塌。
就在这真正的、万劫不复的最后关头——
那源自源海之心的“低语”再次传来,这一次,不再有画面,不再有情感,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也微弱到极致的……“指引”。
那指引,并非指向如何对抗归墟,也非指向如何拯救谁,而是指向了他自身,指向了他那濒临破碎的五行混沌道种,指向了那丝青莲本源,指向了道种深处那点不灭的“守护”执念,甚至……指向了他体内那正在肆虐的、属于归墟的冰冷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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