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汉斯,没有姓氏——像我这样的虫子,哪配得上姓氏这种昂贵的东西?虽然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星界军的新兵,但实际上,我真正的身份是隶属一个在赫利俄斯星系无名尘埃世界分部的杀手组织的“王牌杀手”。
嗯,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别对我抱什么期望。毕竟,赫利俄斯星系作为双恒星星系,除了赫利俄斯-普莱姆一颗主星外,剩下的全是不起眼的小行星带和尘埃世界。以至于很多人直接管普莱姆叫“赫利俄斯星”。而我就是这“乡间地皮的小乡村小胡同里的王牌杀手”——好吧,至少在我的组织里算是。
大概三个月前,我正在另一个巢都潇洒地干着脏活,风流地享受人生时,我的上级告诉我有个“大单子”砸在我们身上。“只需要胆子大点,抛弃掉对星界军的某些敬畏,作为新兵潜入里面,干掉一个杀绿皮杀了五年却连pdF(行星防御部队)都没加入的老兵就行。”
说句实话,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灵能力就在不停地颤动,警告我这任务绝对不像那个老逼灯上司说的那么简单。
啊对了,是的,忘跟你们说了,我是个灵能力者。但还是那句话,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的灵能只不过是在某时某刻突然提醒我接下来会有危险,甚至连危险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托这个能力的福,我在很多该死的时刻都挺了过来。
但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灵能已经触发了,看到那份报酬后却脑子一热答应了下来——没办法,报酬太丰厚了:全套的长生改造、自由定制的机械教义体、一个合适的进入上巢的身份,还附赠一座小型庄园。我勒个操,这是多少人梦都不敢梦的场景!
就这样,被**冲昏头脑的我对着任务确认按钮激动地连按了九下。等我反应过来,消息都已经传输完了!我的灵能还在不停地闪烁警告。
没办法,我只能用那丰厚的报酬安慰自己,不停催眠自己,在心里默念:“可能那个老兵只不过是个普通凡人,毕竟他连pdF都没进去……”
也不知是我把自己催眠成功了,还是帝皇真的显灵了,我眼中的目标——张远,竟然真的和我心里默念的一样:一个看起来瘦弱、疲惫、在训练中总是吊车尾的家伙。
我当时心里想着,就这?这就是杀了五年绿皮的老兵?看起来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他……那些传说肯定是吹出来的。
我暗下心中的狂喜,尝试在第一天就动手。我的经验告诉我,所谓的“观察”,只要判断出对方不是什么大人物,最好缩短到九秒——这是一个足够思考对方是否有隐藏后手,又不会耽误时间的最佳时长。超过九秒行动算失败,少于九秒行动不充分。只有确定了九秒,就该出手时不犹豫,不然绝对会错过时机。
然而,就在我锁定张远,数到第八秒时,我的灵能力又诡异闪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面前这个100%是菜鸡的家伙,到底有什么诡异力量能让我的灵能警告我?”
虽然不解,但已经违背灵能一次了,这次我决定听从警告。于是我暂时按兵不动,转而开始“帮助”这位大英雄宣传他的“事迹”,尤其是在那几个想在军营里扬名立万的混混旁边。下巢的混混们进军营,一方面是为了打出名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几个“弱鸡”当出气筒,杀鸡儆猴。
事实如我所料,混混们果然对张远产生了兴趣。只不过还没开始“杀鸡”,这个瘦弱男人身边就突然冒出来两只守护兽——一只猛兽(瓦里克斯)和一只恶鹰(凯文)。在我确定无法及时干掉张远后,果断缩了回去,等待下一次机会。
不知道是老天爷在帮我,还是想让我死心,我又发现了一个可以引起骚乱的机会:一个名字很长、我根本没记住的傻逼贵族(莱昂内尔),带着他的好奇心和装逼欲,到处打探张远的过去。
我顺水推舟地“帮”了他,不停地宣传他“足以胜过那个虚弱无比的假英雄张远”。原本打算通过激将和引导,让贵族和张远冲突,我好趁乱下手,结果没想到这傻逼贵族直接发起了决斗!
就在我手忙脚乱地找出预备好的毒针发射器时,他妈的就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那个看似瘦弱的怪物,单手拎起了那把重达420千克的训练巨剑!
帝皇的屁眼啊!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那一刻,我那平时只是微微刺激的灵能力,响得跟中巢工厂的噪音一样嗡嗡乱叫!我真想对我的灵能说:“他妈不用你提醒!我他妈都快吓尿了!”
我他妈上哪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瘦弱无比的菜鸟,拿起剑后比绿皮还吓人!
就在我还被张远拿起武器时的杀气吓得呆滞时,第二天帕克斯教官突然宣布了一个看似能让我趁乱杀死张远的机会——一场全营大乱斗。
好极了!混乱才是杀手最好的朋友……
我暗自做好所有计划,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张远的两个同伴居然和别人结盟,还把张远当作攻击目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管他呢!
然后我就听到了瓦里克斯和凯文制定的一连串针对张远的计划。说句实话,这两个家伙的实力我见过,他们制定的计划足够干掉一个排的重火力pdF了。
我心想着,这下稳了……应该吧?
然而第二天,我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他妈的,张远直接拿出了那把把我吓尿的巨剑!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俩家伙要整那么多计划——因为我感觉他们计划的根本不够!
当我目睹张远如同人形重装机兵般横扫训练场时,我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仅凭一把巨剑,他能把四厘米厚的钢墙拍碎!跑的比激光枪发射的激光还快!以一己之力端掉了整个星界军新兵营!而且全程没使用任何远程武器!
你丫这种怪物,你让我刺杀?我他妈有这实力,还当什么狗屁杀手啊?!那个老逼灯上司肯定早知道!这是让我来送死啊!
在我的灵能如同警报般狂响不止的情况下,我果断做出了人生中最明智的选择——
放弃任务,乖乖做个星界军新兵!
去他妈的长生改造!去他妈的上巢身份!去他妈的小型庄园!活着不好吗?!
于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当其他人还在拼命表现时,我在跟瓦里克斯领了任务以后,找个机会当做被张远“杀”了后,找了安全的位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偶尔透过抬起头时看到的“风景”,让张远如同战神般横扫千军的战绩提醒我,他妈醒醒神,这不是我能打的东西,每一次巨剑挥动都让我的心跳漏半拍。
当最终莫里斯教官宣布获胜者可以指定任意人数接受治疗时,我看到瓦里克斯和凯文竟然偷袭彼此,然后又被放下巨剑又突然暴起的张远一招秒杀时,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这任务太他妈危险了!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新兵安全点!
最终,当一切结束,我从地上爬出来,满脸灰尘,最卑微的笑容:
“恭喜张远老大获胜,那啥,我那份格罗斯肉,还能给我吗?”
从此,赫利俄斯星系少了一个蹩脚的杀手,星界军多了一个——特别怂但特别听话的新兵。
但……活着真好……
——
深夜,营地万籁俱寂,只有哨塔的探照灯划过地面时发出的微弱电机声。教官长莫里斯的办公室却依旧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挤出,映在冰冷的走廊地面上。
门被无声地推开,帕克斯教官瘦削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冰冷,但仔细看去,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却沉淀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复杂。
“进来,把门关上,帕克斯。”莫里斯教官长的声音从办公桌后传来,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仪式性的动力剑,头也没抬。
帕克斯依言照做,金属门扉合拢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到办公桌前,以标准军姿站立,沉默着。
莫里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绒布和长剑,抬起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饶有兴味的眼睛,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深沉而通透。他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
帕克斯没有动,只是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避开莫里斯的目光,声音干涩地开口:“抱歉,教官长。我擅自修改了您的训练观察要求,并推迟了关于张远战斗数据异常的分析报告提交时间。”
莫里斯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放心,帕克斯,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不是那种属下把事情干得更漂亮、更周全,而因此去责骂属下的蠢货废物。”
帕克斯的下颚线绷紧了一瞬,依旧站立如松:“那教官长这回您特意在深夜叫我前来,是有什么紧急指示?”
“没事还不能叫你来聊聊吗?”莫里斯拿起桌上的烟斗,慢悠悠地填着烟丝,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老朋友夜间闲谈。
“……”帕克斯沉默了,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因他的沉默而凝固了几分。
莫里斯点燃烟斗,吸了一口,吐出带着香料味的青烟,透过烟雾打量着帕克斯。“好了,不逗你了,别皱着一张脸了,活像谁欠了你八百辈子军饷似的。”他收敛了少许笑意,语气变得认真了些,“事实上,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这几天训练一结束就看不到你的人影?就像地底钻洞的尤尔坎一样溜得飞快。我的副官告诉我,你甚至错过了三次晚餐点名。这可不像一贯严谨到刻板的你。出了什么事?”
帕克斯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他能说吗?说他这些天像幽灵一样在基地边缘徘徊,试图用他那点可怜的调查权限去拼凑一个他直觉极度危险、却又被更高层力量刻意掩盖的真相?说他对那个所谓的“灵能医师”苏罗吉特先生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疑虑? 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说法,声音平稳无波:“报告教官长,本人只是发现营地里出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后勤流程问题,所以想尝试独立调查清楚后再向您汇报,以免浪费您的精力。”
“哦?微不足道的问题?”莫里斯教官长挑起一边眉毛,烟斗在指间轻轻转动,“竟然能让我最优秀的教官、以效率和精准着称的帕克斯如此废寝忘食、慎重对待?甚至需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包括我?”他的语气带着玩味,但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如同缓缓出鞘的利刃,“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小问题’能有这种魔力?”
帕克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他熟悉这种压力,这是莫里斯认真起来的前兆。他在试探我?还是他真的不知情?不,莫里斯从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事实上,调查已接近尾声。并非什么大事,或许只是我多虑了。”
“哈哈哈……”莫里斯忽然笑了起来,但笑声里没有多少暖意,“这可不好啊,帕克斯,对我的老朋友说谎是不对的。”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帕克斯身上,“尤其是对于我。”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莫里斯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帕克斯,你对于那位苏罗吉特先生的好奇和私下探查,我一直都很清楚。甚至,就连苏罗吉特先生本人都曾很直白地跟我聊起过你这方面的‘关注’。”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帕克斯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说道,“你能进行调查,是因为我允许你调查;是因为苏罗吉特先生出于某种宽容,愿意让你调查;更是因为帝国庞大的机器在某些特定规则下,允许你去触碰一些划定范围内的线。”
莫里斯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但是,我的朋友,凡事都有界限。你不要太过界了。”
帕克斯感到自己的后背渗出细微的冷汗,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莫里斯的话几乎挑明了一切,也彻底证实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担忧。他再也无法维持完全的冷静,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奥克斯(莫里斯的名字)…那货是个灵能者!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
“对,人尽皆知。帝国需要利用每一种力量,无论它多么…令人不安。”莫里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谈论天气,“这有什么问题吗?他的档案清晰可查。”
“但你跟我说的是一个黑发、有着典型巢都底层劳动者特征的心理辅导灵能者!”帕克斯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他上前一步,双手按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体前倾,声音压抑着,“我调动了权限仔细核查了一下!那个所谓的姓氏‘苏罗吉特’,那他妈是一个在神圣国教内部登记在册、世代侍奉帝皇的牧师世家!而你派来的这位,根据帝国教会的内部档案记录,是一位白发白肤、虔诚无比、根正苗红且已经在帝国国教正式注了册的正牌牧师!他的履历干净得像一张圣洁的羊皮纸!”
“那么,”莫里斯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你白天在医疗楼里看到的,是不是一个黑发、有着明显被恶劣环境长期晒蚀导致的棕褐色皮肤、并且确实具有灵能能力的心理辅导医生?”
帕克斯像是被噎住了,他喘了口气,重重捶了一下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是!我看到了!但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所在!为什么同一个人,在不同的记录、甚至在不同时间的观察中,会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形态?!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伪装技巧能解释的!为什么你派来的这个人,他呈现出的信息如此矛盾混乱?!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警惕,以及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帕克斯,”莫里斯的声音忽然放缓了一些,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帕克斯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宽心,天塌不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帝国国教和审判庭那里报备好了,一切流程都符合…某种更高级别的规定。一切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和授权。”他看到帕克斯眼中依旧浓得化不开的怀疑,叹了口气,“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用我的通讯器直接呼叫苏罗吉特先生,让他和你当众对峙。我相信你既然能查到牧师世家的资料,就应该明白,一位在国教注册的牧师,其对帝皇的虔诚无需置疑。”
帕克斯紧紧盯着莫里斯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或动摇。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近乎坦然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更深沉的、他无法看透的东西。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只有古老的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嗡鸣。
许久,帕克斯才用一种近乎耳语般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问题:“……奥克斯,告诉我实话。我能相信你吗?你…还忠于帝国吗?”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甚至做好了下一秒就被以叛国罪拿下的准备。
莫里斯教官长并没有动怒,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其中有无奈,也有某种决绝。他抬起手,并非指向武器,而是庄重地在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和额前点出了天鹰徽的轨迹,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仿佛宣誓般一字一顿:
“帕克斯,我以帝皇的名义起誓,我以我莫里斯家族历代传承的荣誉起誓,我忠于人类之主,忠于神圣泰拉,忠于人类帝国。”
他放下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帕克斯:“但现在,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剩下的水对于你来说太深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是我以朋友的身份,给予你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忠告。”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凝重,“而且,我之所以会参与甚至主导这些在你看来诡异莫测的事情,正是出于对于帝皇最深沉的忠诚,对于帝国最坚定的守护!想想你查到的东西,想想我和你一起在克洛诺斯扩区并肩战斗、从绿皮兽人堆里杀出来的经历!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甚至可以质疑我那狗屎一样的道德观!”莫里斯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狂野的弧度,“但是我对于帝皇的忠诚,我觉得你心里…多少应该有点底数!”
他的声音最终化为斩钉截铁的宣告: “我绝对忠诚!”
帕克斯教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上司兼老友,办公室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只剩下窗外永恒的风声,呜咽着掠过冰冷的钢铁营房,仿佛在诉说着这个黑暗宇宙中无人知晓的秘密与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