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倾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好毒的手段!
好狠的算计!
这根本不是什么见面礼,这是一把淬了剧毒、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厉老爷子当着所有厉家核心成员的面,把代表已故老夫人、具有家族传承象征意义的红血蓝眼鸽送给她!
这表面上是无上的荣宠和认可,实际上呢?
捧杀!
将她架在烈火上烤!
让她成为所有厉家人嫉恨的靶心!
尤其是那些觊觎家族财富和地位的人,此刻看她,恐怕如同眼中钉肉中刺!
绑架!
“护佑夫妻同心,白首不离”?
这是用奶奶的遗愿和厉家的“传承”,将她沐倾颜牢牢地、道德性地绑死在厉沐言身边,绑死在厉家这艘船上!
仿佛她不接受,或者将来想离开,就是对奶奶不敬,就是对厉家不忠!
沐倾颜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厉沐言。
厉沐言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厚礼”震住了。
他看着那颗流光溢彩却又沉重无比的宝石,看着爷爷“沉痛”托付的表情,再想到奶奶的音容笑貌……他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不解、一丝被触动的怀念,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爷爷此举“深意”的猜测?
他确实说过很喜欢沐倾颜,也希望能和她走下去,但这颗宝石代表的含义太重了!
重到他一时都无法消化!
他更无法确定,沐倾颜是否愿意、承担这份“护佑”?
他此刻,绝不可能为了沐倾颜,在众目睽睽之下,反驳爷爷,拒绝这份“承载着奶奶遗愿”的礼物!
那是对逝者的不敬,也是对爷爷权威的挑战!
厉沐言的沉默,像一盆冰水浇在沐倾颜心头。
她知道,他动摇了。
在亲情、在家族象征、在逝去亲人的情感面前,他对她那点刚刚萌芽、尚未稳固的“喜欢”,还不足以让他立刻站在她的立场,去对抗爷爷这精心设计的道德绑架。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沐倾颜身上,等着她的反应。接受,意味着跳进火坑,成为众矢之的;拒绝,就是当场打厉老爷子的脸,打厉沐言的脸,更是对已故老夫人的“不敬”!
二叔厉振海率先打破沉默,脸上堆起虚伪的假笑,语气却带着尖刺:“哎呀,倾颜侄媳妇,还不快谢谢老爷子!这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啊!老爷子这是把你当亲孙女疼了!”
三姑厉明玉更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是啊,这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有些人啊,麻雀飞上枝头,也得看看自己接不接得住这凤凰的窝!”
沐倾颜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她看着眼前那枚散发着妖异光芒的宝石,看着厉老爷子浑浊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算计,看着厉沐言复杂沉默的侧脸……
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电光火石之间,沐倾颜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极其得体、甚至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明媚笑容。
她站起身,无视二叔三姑的嘲讽,目光坦然地迎上厉老爷子,声音清亮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感动”:
“爷爷!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倾颜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奶奶生前如此珍爱之物?”
她微微欠身,双手却稳稳地伸向了那个紫檀木盒,指尖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地将盒子接了过来!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接过一份再普通不过的礼物。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愤怒的目光中,沐倾颜捧着盒子,笑容依旧灿烂,眼神却清澈锐利,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不过,既然是爷爷的心意,更是奶奶的‘护佑’,倾颜……恭敬不如从命!”
捧着盒子,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厉老爷子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更深、更难以捉摸的弧度:
“我相信,奶奶在天之灵,看到她的‘护佑’能庇佑厉家子孙和顺美满,也会……非常高兴的。”
她特意加重了“子孙和顺美满”几个字,将奶奶的“护佑”范围巧妙地扩大到了整个厉家,而非仅仅她和厉沐言!
同时,那句“非常高兴的”,更像是一种隐晦的宣告——她沐倾颜,接下了!
也担得起!
厉老爷子浑浊的眼眸猛地一缩!
他显然没料到沐倾颜非但没被吓退或失态,反而如此干脆利落地接下了这烫手山芋,还反手将了他一军!
这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厉沐言看着身边笑容明媚、眼神却冷静如冰的沐倾颜,看着她稳稳捧着那象征风暴的盒子,心头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餐厅里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沐倾颜捧着那枚流光溢彩却又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红血蓝眼鸽宝石盒,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指尖却冰凉一片。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二叔厉振海和三姑厉明玉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的嫉恨;其他小辈或震惊、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打量。
徐伯垂首敛目,如同没有感情的雕塑;而主位上的厉老爷子,浑浊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惊愕和更深沉的算计,被她精准捕捉。
但最让沐倾颜心头发紧的,是身旁厉沐言的沉默。
她微微侧目,余光扫过他紧绷的侧脸线条。他下颚线咬得死紧,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紫檀木盒,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如同风暴前的海面——是震惊!
是难以置信!是浓重的困惑!
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对奶奶遗物的深切怀念和随之而来的沉重压力!
他不懂!他完全不懂她为什么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厉沐言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冷却下去,带来一阵阵冰冷的麻木。
巨大的问号几乎要撑破他的脑海:
为什么?
他和沐倾颜之间,明明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契约!
一场由她主动提出、他顺势而为的交易!她签下契约时那勾引,和故作性感姿态。
他至今记得!他提出公开时候,沐倾颜那一丝慌乱。
可现在,她竟然当着所有厉家人的面,如此干脆、如此“坦然”地接下了象征厉家传承、凝聚着奶奶生前最深情感的红血蓝眼鸽?
这宝石的意义,远超过其本身的价值!
它代表的是家族认可,是血脉相连的沉重责任,是……一种无形的、道德性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