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婉柔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最后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彻底压下。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推开门走了进去。
颜离背对着门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以为是袁纯去而复返,头也不回地低吼道:“你又回来干什么?我说了……”
话没说完,他感觉身后的气息不对,猛地转过身。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纪婉柔时,颜离脸上的烦躁和怒意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难以掩饰的惊喜和……心虚取代!
他眼神闪烁,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迎了上来:“婉柔?你怎么来了?快坐!” 他下意识地想解释刚才那一幕,“刚才那个……我……”
“我来是跟你说个事。”
纪婉柔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根本没看到刚才那场闹剧。
她径自走到会客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优雅而疏离,完全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颜离被她这副公事公办、视若无睹的态度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跟着坐下,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纪婉柔到底看没看到,又看到了多少。
“什么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颜可要去韩国了。”纪婉柔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女团选拔通过了,去总部封闭训练,三年后成团出道。”
“什么?!”颜离瞬间炸了,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拔高,“不行!绝对不行!韩国?三年?开什么玩笑!我不同意!”
看着他这副暴躁护犊子的样子,纪婉柔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更冷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颜大律师,你今年贵庚?三十好几了吧?自己一天到晚在温柔乡里打滚,靠着颜家大少爷的身份混日子,一事无成,有什么资格阻拦颜可追求梦想,寻求进步?”
“放屁!”颜离被戳到痛处,俊脸涨红,怒不可遏,“老子是律师界的王牌!什么叫一事无成?什么叫混日子?”
“王牌?”纪婉柔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跟赵程芯比呢?谁的名声更响?谁手里的案子分量更重?除了你这张颜家大少爷的脸和身份,走出去,谁会真给你面子?嗯?”
这话精准地踩中了颜离最敏感也最不愿承认的自尊心!
他和赵程芯的瑜亮之争,一直是圈内津津乐道的话题,也是他心底一根刺。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纪婉柔:“纪婉柔!你他妈今天吃错药了?专门跑来找茬是吧!”
“我只是陈述事实。”纪婉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而失望,“看看我们几个,沐言在商场杀伐果断,倾颜在沐氏力挽狂澜,连颜可都知道为自己的梦想拼尽全力。只有你,颜离,还沉浸在美女环绕、夜夜笙歌的幻梦里,像个长不大的纨绔子弟!”
她拿起自己的包,最后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喷火的颜离,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绝:“颜可的事,我替她应了。韩国那边,我会找人照应她。至于你……”
她顿了顿,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你要是敢从中作梗,阻拦颜可进步,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纪婉柔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婉柔!你等等!”颜离下意识想追上去拉住她解释,解释刚才袁纯的事,解释他不是她说的那样……
纪婉柔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在他手即将碰到她手臂的瞬间,猛地一甩手,避开了他的触碰!她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别碰我!”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颜离伸出的手和所有未出口的话。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震得颜离耳膜嗡嗡作响。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紧闭的门板,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被彻底否定的茫然和……铺天盖地的悔恨!
“操!”颜离低吼一声,猛地抓起茶几上一个昂贵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
“哗啦——!”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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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婉柔走出事务所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心情却异常平静。刚才在办公室里的愤怒和失望,仿佛随着那声关门响,彻底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驶。脑海里闪过刚才颜离气急败坏又心虚的样子,闪过袁纯那挑衅的笑容,最后定格在颜离和袁纯接吻的画面……
恶心吗?
不,真的不觉得恶心了。
难过吗?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纪婉柔,你终于彻底放下了。
她对自己说。
那些年少时懵懂的心动,那些因他风流而生的鄙夷和失望,那些最近因他反常举动而升起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感觉……在这一刻,被那扇门彻底关在了身后。
她佩服自己当年的眼光——早早看清了他的本质,及时止损。
也佩服自己今天的冷静——没有失态,没有质问,保持了最后的体面。
车子经过一个街角,她看到一个身影。
男子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站在树荫下,认真地给路人发放工作室的宣传单。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专注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与浮躁都市格格不入的沉静气息。
纪婉柔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靠边停了车。
男子似乎察觉到视线,抬起头。
看到降下车窗的纪婉柔,他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炽热!
纪婉柔还没来得及开口,男子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直接趴在半开的车窗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清朗而直接,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坦率和热烈:
“你好!刚才在路口就看到你了!我喜欢上你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叫沈川,三天后我的工作室开业典礼,希望你能赏光来!”
纪婉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球告白弄得微微一怔。
沈川?沈家那个沈川?
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英俊、充满朝气又带着执着认真的脸,看着他眼中毫无杂质的欣赏和热情,再对比刚才办公室里那令人作呕的一幕……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红唇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带着兴趣的弧度。
她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沈川?”她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
“对!沈川!”沈川用力点头,眼神亮得惊人,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纪婉柔看着他这副急切又真诚的样子,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个浑身散发着艺术气息、在路边发传单也毫不怯场、还敢当街拦车告白的年轻人,似乎比那个在温柔乡里打滚、优柔寡断的颜大律师……顺眼多了。
“行。”
纪婉柔从精致的名片夹里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和应允,“名片收好。至于去不去……看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