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沐言站在玄关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父母的控诉,爷爷的“悲愤”,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将他心中对亲情最后那点模糊的期待彻底搅碎。
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走向风暴的中心。
兰语看到儿子走近,泪水更加汹涌,带着一种迟来的、近乎卑微的渴望,颤声唤道:“星月……我的星月……”
厉沐言脚步顿住,目光冰冷地落在她脸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叫厉沐言。不是厉星月。”
兰语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什……什么?”
厉沐言的目光扫过震惊的父母,最后落在依旧在地上呻吟的厉老爷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二十多年,音讯全无,连儿子改名了都不知道。厉先生,厉夫人,你们这对父母,当真是……失败得彻底。”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盐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兰语和厉舒航的心脏!
兰语的眼泪汹涌而下,几乎站立不稳。而厉舒航,巨大的愧疚、愤怒和对父亲无能为力的恨意瞬间冲垮了理智!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客厅!
厉舒航的手还扬在半空,他看着儿子脸上瞬间浮现的清晰指印,自己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动手,他只是……恨!恨父亲的卑劣,恨自己的无能,更恨儿子此刻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像在否定他们这二十多年锥心刺骨的思念和痛苦!
管家和佣人们都惊呆了,大气不敢出。
厉沐言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他缓缓转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没有看打他的父亲,也没有看哭泣的母亲,更没有看地上“痛苦”的爷爷。他只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沐倾颜的电话。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如同死神的丧钟。无人接听。
厉沐言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一片狼藉,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老宅!
枫叶别墅。
沐倾颜最终没有选择质问,而是选择了信任。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和不安,决定等厉沐言回来好好谈谈。
她甚至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简单的面,试图用食物安抚混乱的心情。
当厉沐言带着一身寒气冲进家门时,看到的便是沐倾颜站在厨房暖黄灯光下,安静煮面的背影。
那画面,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温暖。
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一些,哑声开口:“累了一天,还不休息?”
沐倾颜闻声回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上,瞳孔猛地一缩,心疼瞬间压过了所有疑虑:“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她放下锅铲,快步走过来,手指想碰又不敢碰。
厉沐言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爸爸打的。”
“怎么会?”沐倾颜震惊,“他……他不是刚回来吗?”
厉沐言没有立刻回答,他伸手关掉了炉灶上还在沸腾的锅,然后猛地将沐倾颜紧紧抱进怀里!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汲取支撑的力量。
沐倾颜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和深重的疲惫与痛苦。
她心头的疑虑彻底消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她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有提起林薇薇的事。
她选择相信他。她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柔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厉沐言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熟悉的馨香,仿佛这样才能驱散老宅那令人作呕的虚伪和冰冷。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疲惫,将老宅里父母与爷爷的冲突、那些颠覆他认知的控诉和指责,简略地说了一遍。
“……他们恨他,也恨自己……更恨我。”他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
沐倾颜的心揪紧了。
她无法想象厉沐言此刻承受着怎样的冲击和痛苦。
被至亲之人抛弃二十多年,重逢却是更深的伤害和指责。
她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一遍遍低声安慰:“不要难过……不要这么难过……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的温柔和坚定,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缓缓抚平着厉沐言翻涌的情绪。过了许久,他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也许是黑暗和脆弱更容易滋生依赖,也许是怀中温香软玉的触感太过美好,厉沐言心底那股压抑了太久的情愫再次蠢蠢欲动。
他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再为自己难受,故意转移话题,声音带上了一丝低哑的调侃和揶揄:“嗯……难过是有点。不过,要是夫人能早点给我生个孩子,完成契约,或许……我就不那么难过了?”
沐倾颜正沉浸在心疼他的情绪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契约生子”话题砸得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啊?生……生孩子?”
“是啊,”厉沐言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契约里写的清清楚楚,生个继承人。夫人不会是想赖账吧?”
沐倾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受着他喷在耳边的温热气息,脸腾地红了。她忽然想起他之前的“厌女症”坦白,一个大胆又带着点试探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你之前不是说……不能碰女人吗?那……那你怎么生?”
她问完就后悔了,脸更红了。
厉沐言被她这直白又带着点小羞涩的问题逗笑了,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红透的耳垂,声音沙哑而暧昧:“还说呢?就是因为压根就碰不了别的女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一回国,拿着那份可笑的契约来找我,我连犹豫都没有就签字了?”
他顿了顿,凑得更近,灼热的气息几乎烫着她的皮肤,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因为……只有你,沐倾颜,只有你能让我失控……让我想……碰。”
轰!
沐倾颜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他那么痛快地签契约,不是因为所谓的“求之不得”有面子,而是因为……只有她可以?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甜蜜和冲击,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齁,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看着她这副又羞又喜、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厉沐言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烧遍全身!
刚才倾诉的脆弱和疲惫被汹涌的**取代。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声音紧绷沙哑:“我……我去洗澡!”
沐倾颜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再联想到他刚才那句“只有你能让我失控”,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浴室方向故意扬声道:“喂!厉沐言!你不会又要去冲冷水澡吧?”
浴室里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咒和水龙头被粗暴拧开的声音,算是默认。
沐倾颜站在原地,抱着手臂,看着磨砂玻璃门后隐约晃动的高大身影,想着里面那人此刻憋屈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嘿嘿嘿”地笑出了声,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刚才的阴霾和疑虑,在这一刻被甜蜜和得意彻底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