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那位不知疲倦的吟游诗人,在夜幕降临后,更是放开了歌喉,带着深秋独有的、清冽而干燥的气息,穿梭过实验高中寂静的校道,卷起几片蜷缩的落叶,发出“窸窣窣”的、如同告别般的低语。夜色,像一滴浓稠的墨汁,缓缓地在天空这张宣纸上洇开,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只剩下人间灯火与之温柔对抗。
当晚自习放学的铃声——“铃铃铃”——如同一声清脆的罄响,骤然划破校园持续已久的、专注的宁静时,整座教学楼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沸腾的活力。喧嚣声、脚步声、桌椅碰撞声、归心似箭的欢呼声……交织成一片,如同盛大交响乐的终章。
高一(15)班的教室里,夏语利落地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拍了拍旁边还在慢吞吞收拾的吴辉强的肩膀:“强哥,我先撤了!”
“得嘞!路上小心点!”吴辉强头也不抬,挥了挥手。
夏语不再耽搁,背着略显沉重的书包,汇入教室门口涌动的人流,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地朝着位于学校东南角的自行车棚走去。他的心,早已飞向了那个约定的地点。
穿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主干道,越靠近自行车棚,周遭便越发安静。棚区里的灯光相对稀疏,只有几盏老旧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路灯,如同坚守岗位的倦怠老兵,努力驱散着一小片一小片的黑暗。
就在其中一盏路灯的光圈边缘,一个窈窕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是刘素溪。
她没有待在明亮的车棚里面,而是选择站在棚外不远处,那圈昏黄光晕的笼罩之下。灯光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朦胧的、暖色调的薄纱,柔和了她平日里那份清冷的气质,长发如瀑,垂在肩后,偶尔被秋风拂起几缕,在她白皙的脸颊旁飘动。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着自己的鞋尖,又似乎在凝望着地面上被灯光拉长的、孤零零的影子,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沉思,与周围匆匆取车离开的同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语的脚步在不远处慢了下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无比暖意的弧度。他放轻脚步,如同生怕惊扰了这幅静谧画面的猫,悄悄地来到她的身边。
“学姐,”他开口,声音是刻意放柔后的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站在这里……冷不冷啊?”晚风确实带着侵骨的凉意。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刘素溪纤细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鹿。但几乎是在下一秒,那熟悉的嗓音和语调便让她瞬间放松下来。她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的夏语,那双清澈的眼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一丝被等待的、小小的娇嗔,嘟囔道:“冷,当然冷啊!秋风跟刀子似的。那你还走得那么慢?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那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昵抱怨。
夏语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和那双映着灯光的、仿佛含着水汽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哟哟哟——!听这语气,看来我们家的‘冰山美人’今晚是真的被这秋风给冻到了,连带着脾气都见长了哦?”他话语里的调侃意味十足,眼神却充满了宠溺。
刘素溪被他那搞怪的表情和语气逗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抬起手捂住嘴,那笑意却从弯弯的眼角眉梢流淌出来,驱散了方才那点莫名的清寂。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少贫嘴了!走吧,这里是个风口,站久了确实有点受不了。”
夏语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听学姐的,咱们这就走。”他顿了顿,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试探和期待,提出了一个酝酿已久的建议,“那个……素溪,今晚你要不要不骑车回家,然后……坐我的自行车后座,我,载你回去。”他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刘素溪抬起眼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路灯的光线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的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复杂情绪闪过,但很快便归于平静。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那语气里,带着一种全然的信任,甚至是一丝将自己交付出去的顺从。
听到她如此干脆地答应,夏语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傻气”却又无比真挚的、大大的笑容,仿佛中了头奖的孩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刘素溪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开心,心底那点因秋凉和心事带来的微澜,似乎也被这笑容熨帖平复了些许。她抿嘴笑了笑,催促道:“还傻笑什么?赶紧去把你的‘座驾’推出来呀!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遵命!马上就好!”夏语立刻应道,动作麻利地转身钻进自行车棚,很快就推着他那辆略显旧却擦拭得很干净的自行车走了出来。整个过程,他脸上都挂着那收不住的笑容,显得异常“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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