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轻轻带上校长室那扇厚重的、带着岁月沉淀感的木门,将门内那片充满了书卷气息与智慧交锋的静谧空间,暂时封存在身后。门轴转动发出的轻微“吱呀”声,像是为这场历时颇长的谈话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踏出行政楼,一股与室内温暖截然不同的、带着深秋傍晚凉意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他因长时间集中精神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之前的瑰丽晚霞已然消散殆尽,如同盛大演出结束后缓缓拉拢的幕布。天空呈现出一种渐变的、沉静的灰蓝色,从头顶的深邃向着西方地平线方向逐渐过渡。在那里,只剩下一抹极其狭窄的、如同熔金般的赤红色光带,在地平线的边缘顽强地挣扎着、燃烧着,仿佛是大阳离去前,最后一声不甘而深情的叹息。这抹残光,映照着城市边缘模糊的轮廓,也映照着校园里那些静默矗立的建筑,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而浪漫的滤镜。
校园广播站的声音,正在这时,如同无形的流水,弥漫在傍晚的空气中。那是一个清晰而柔和的女声,正在播报着明日的天气和校内一些零散的通知。夏语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
听着听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嘴里不自觉地低声嘀咕道:“这个声音……好像是我家素溪的?声线很像,那种独特的清冷质感……但又感觉哪里不太一样,似乎少了一点她平时播音时的那种游刃有余的沉稳,多了一丝刻意模仿的生涩?”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啊,按理说,她现在作为广播站的站长,主要负责管理和审核,应该不用亲自下场播音了才对……”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轻轻荡开了一圈涟漪。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似乎真的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文学社的计划书、团委的事务、乐队排练、还有刚刚与校长的长谈……他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被各种事务抽打着,奔忙不息。除了雷打不动的晚自习后那段同行时光,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特意去关注过刘素溪在做些什么,她的广播站工作是否顺利,她会不会……感到被忽略?
一丝淡淡的愧疚,混杂着浓烈的思念,悄然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素溪心里会不会怪我,怪我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地、专心地陪她?” 他望着天边那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残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轻声自语了一句。随即,他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些扰人的思绪暂时抛开,重新迈开脚步,朝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慢慢地走去。脚步,却比刚才沉重了些许。
夜幕,如同一位耐心十足的画家,用他饱蘸墨色的画笔,一点点地、不容抗拒地覆盖了整个天空。当夏语终于回到高一(15)班教室门口时,窗外的世界已然是一片深沉的靛蓝,最早出现的几颗星星,如同钻石碎屑,在天鹅绒般的幕布上怯怯地闪烁。
教室里的日光灯已经全部打开,散发出均匀而明亮的白光,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晰可见。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来了,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晚自习前特有的、松弛中带着点学习氛围的复杂气息。有的同学三五一堆,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分享着放学后的趣闻;有的则已经伏在课桌上,争分夺秒地写着作业,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不绝于耳;还有几个安静的,则捧着课外书,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
夏语刚走进教室,他的同桌吴辉强就像一只等待投喂许久终于见到主人的大型犬,立刻“噌”地一下转过头,脸上写满了“你总算回来了”的焦急与好奇。他小心翼翼地、像做贼一样,从自己桌子的抽屉深处,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饭盒,迅速推到夏语面前,同时压低了声音,连珠炮似的问道:
“我靠!老夏!你搞什么飞机啊?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回来?这都快两个小时了!校长他老人家……该不会是把你留在那里,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狂风暴雨般的批评教育吧?”他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夏语,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被批评过的痕迹,“快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竟然劳动校长亲自‘教诲’你这么长时间?”
夏语看着他那副夸张的表情和手里那份还带着余温的饭盒,心里一暖,但脸上却故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一边伸手接过饭盒,解开塑料袋,打开盖子,露出里面虽然有些凉了但依旧看起来诱人的饭菜,一边用筷子拨弄着,漫不经心地笑道:
“开玩笑!我是谁?品学兼优、能力出众的夏语哎!校长喜欢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批评我?你这话说的,简直是对我人格魅力的最大误解!”
吴辉强歪着头想了想,回想起夏语在学校的种种“光辉事迹”和刚刚被校长单独接见的“殊荣”,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认可地点了点头,但好奇心丝毫未减:“那……到底为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校长跟你聊啥了?聊人生理想?还是给你开了什么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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