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垂云乐行出来,傍晚的天色已彻底沉入一种朦胧的灰蓝。夏语跨上自行车,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试图驱散排练后残留的亢奋与疲惫,朝着实验高中的方向蹬去。
入秋后的晚风已然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像细腻的冰纱,拂过肌肤。他身上那件被汗水微微濡湿的T恤此刻成了最好的导体,凉风毫无阻碍地穿透布料,贴在他发热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喃喃自语:“今晚的风……开始刺骨头了?是要入冬了么?”
街道两旁,商铺的霓虹灯次第亮起,五彩斑斓的光晕投映在渐趋冷清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短短、光怪陆离的影子。夏语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却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原本笔直的街道边缘似乎开始微微扭曲、晃动,像隔了一层晃动的水波。两旁店铺的招牌灯光也晕染开来,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
“不好……”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暗潮般猛然袭来,夏语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他立刻用力捏紧刹车,自行车晃晃悠悠地靠向路边。车轮还没停稳,他就几乎是从车上跌了下来,踉跄几步,就近在人行道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抵御那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和身体内部渗出的寒意。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擂鼓一般,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感带来一瞬的清醒,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眩晕感吞没。排山倒海的虚弱感从四肢百骸泛起,刚才排练时高度集中的精神和消耗殆尽的体力,在此刻松弛下来后,变成了反噬的洪流,轻易冲垮了他年轻的、已然透支的身体防线。
世界在他感知里倾斜、旋转,黑暗如同潮水般从视野边缘迅速蔓延上来,蚕食着最后的光亮。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脱离了枝头的落叶,正无力地向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坠落下去……
预想中与地面的剧烈碰撞并未发生。
他倒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带着温度的柔软所在。一股极淡的、干净的,像是阳光晒过的棉布混合着某种清甜果香的气息,温和地包裹了他。触感柔软,带着活人的暖意,稳稳地承接住了他下坠的趋势。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钟,他极力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对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毛茸茸的、略显蓬松的丸子头,然后是一张写满了惊愕与慌乱的、白皙小巧的脸庞。女孩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盛满了不知所措,而在她浅色外套的胸口处,别着一枚明亮的黄色笑脸徽章。
那枚笑脸,在模糊的视线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模糊念头。
……
抱着几本刚从亲戚家借来的参考书,林晚正低着头,默默计算着晚自习前还能复习多久。她习惯性地选择这条安静的小路回学校,却不曾想,刚拐过街角,一个身影便毫无预兆地从路边跌撞下来,直直倒向她!
“呀!”林晚低呼一声,几乎是被那股力量带着向后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稳住。怀里厚厚的参考书“哗啦”散落一地。她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堪堪将那个倒下的身影揽住。
好重!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紧接着,当她慌乱地低头,看清倒在自己怀里、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人时,大脑“轰”的一声,仿佛有万千烟花炸开,瞬间一片空白。
夏……夏语?!
脸颊像是被瞬间点着,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温度高得吓人。心脏失去了所有规律,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她耳鼓轰鸣,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曾经……在无数个安静的午后或深夜,凭借丰富的想象力,悄悄勾勒过无数种与夏语近距离接触的场景。或许是在图书馆偶然相邻的书架间错身而过,或许是在某个颁奖典礼上作为工作人员为他递上奖状,或许是在篮球场边他奔跑而过时带起的那阵风里……
却唯独……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他毫无意识地、全身重量都依靠地倒在她的怀里,呼吸微弱,额头甚至带着冰凉的汗意。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T恤下肩胛骨的形状和少年略显清瘦却结实的背部线条。
距离太近了,近得她能数清他因为不适而微蹙的眉头下,那浓密睫毛投下的浅浅阴影;近得她能看清他高挺鼻梁上那颗不易察觉的、小小的痣;近得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轻轻拂过她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真……真是羞死人了……”林晚用微不可闻的气声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围偶尔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更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下一秒,强烈的担忧立刻压倒了所有的羞涩。夏语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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