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无边无际的纯白。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像一罐被打翻的、粘稠至极的蜂蜜,缓慢地流淌,几乎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吸入的空气仿佛也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林栀背靠着墙壁,那是一种冰冷到骨髓里的触感,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也冷漠得不带任何温度。
她累极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内腑像是被搅乱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稍微一动就牵扯着疼;更深的是精神上的疲惫,如同连续鏖战了几天几夜,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意识却像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煎烤,无法真正沉入安宁。
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那个东西……跟来了。
那缕冰冷、滑腻,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的意念,如同最顽固的幽灵,或者说,像一条蛰伏在意识深海里的毒蛇,偶尔会吐一下信子,提醒她它的存在。
协议。普罗米修斯协议。
她以为自己多少摆脱了它,至少在“静默监视着”那艘破船完蛋之后。可现在看来,这绑定源自她的意识最深处,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诅咒烙印。在这地方——“序站”,一个连“混沌变量”这种概念都要被强行格式化、一切以绝对秩序为准则的鬼地方,协议的再次活跃,意味着什么?是雪上加霜,还是……灭顶之灾的前兆?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令人沮丧的念头。不能慌,现在绝对不能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得先恢复力量……”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绝对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干涩沙哑。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这一切,才有机会……见到爷爷。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尝试引导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能量流。源自“自然印记”的翠绿色生命能量,曾经如同欢快的溪流,此刻却像是干涸河床底部的渗水,断断续续,流淌得极其艰难。它们缓慢地滋润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修复着创伤。得益于在“静默监视者”飞船上获得的“晶语者”传承碎片,她对生命能量的理解和运用比以往精细了不少,修复效率确实有所提升,但杯水车薪。这鬼地方似乎连能量恢复都压制得厉害。
同时,她分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精神力,像触角一样,小心翼翼地向外探查。精神力波纹扩散出去,触碰到四周的纯白墙壁时,却被一种柔和但绝对无法抗拒的力量阻挡、吸收,甚至……湮灭。这种感觉很奇怪,墙壁不像实体,更像是一层能量边界,一个牢不可破的屏障。这个所谓的“静滞之间”,根本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囚笼,一个与世隔绝的微小宇宙,断绝了内外的一切联系。
目光下落,停留在脚边那堆残破的金属上。Scrap-7,那个话唠又有点怂的小机器人,此刻毫无声息,躯干扭曲,外壳破损,只有核心处一个米粒大小的黄色光点,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频率,微弱地闪烁着。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顽强,却又透着绝望。
林栀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Scrap-7最核心的那块金属板上。触感冰冷。她调动起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生命能量,一缕精纯的翠绿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细丝,从她指尖缓缓渡入Scrap-7的破损核心。
能量流入,却如同石沉大海。那黄色的光点闪烁频率似乎……只是极其微不可察地稳定了那么一丝丝?再没有其他反应。林栀叹了口气,收回手。生命能量毕竟不是万能的,Scrap-7的损伤主要是物理结构上的严重破坏,以及最关键的能源系统彻底枯竭。这就像试图用水去浇灌一台电路烧毁、电池耗尽的机器,或许能带来一点点“湿润”,但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死寂。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度量标准。可能过了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整天。林栀只是机械般地运转着能量,修复伤势,同时警惕着脑海深处那缕协议的意念,以及可能来自外部的任何变化。体内的能量大概恢复了一成左右,伤势缓和了不少,至少行动无碍了。但这点力量,面对“序站”这种庞然大物,够干什么?恐怕连给这纯白墙壁挠痒痒都不够。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种无望的寂静逼疯时,变化终于发生了。
正对着她的那面纯白墙壁,突然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起一圈圈柔和的波纹。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完全由柔和白光构成的面孔轮廓,缓缓在墙壁上浮现出来。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耳朵,只有一个人脸基本的椭圆形轮廓和代表眼部的两个光斑,散发着一种中性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光芒,既不像男性,也不像女性,只是一种纯粹的“存在”。
“特级观察对象林栀。”一个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与之前审判时那种恢弘、集合性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虽然同样缺乏情感,但似乎带上了某种“个体”的特征,像是……一个具体的执行者在说话。“我是‘序站’引导者7号。基于《观察条例》第731款,你有权了解即将面临的仲裁程序基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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