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猩红,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上凝结的脏血,粘附在死寂的垃圾海洋深处。它幽幽地闪烁着,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与之前在“坟场”遭遇的那些疯狂攻击者同源,都散发着扭曲生命本质的亵渎感。但不一样的是,它没有那种歇斯底里的狂躁,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更加不安的……耐心。它就那样静静地附着在一块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飞船残骸的阴影里,缓慢地移动着,不像猎食者,更像是个……清道夫?或者说,一个在自家后院里例行巡逻的、冷漠的哨兵。
林栀和苏牧几乎是同时缩回了破洞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刚刚才从鬼门关爬出来,冷汗还没干透,这阴魂不散的鬼东西又出现了,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这些东西……是这里的常客?”林栀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如果连这片汇聚了无数文明尸骸的终极坟场,都成了这些“同源之影”的巢穴或猎场,那这茫茫宇宙,还有哪里能算得上安全?难道所有的终点,都注定要被这种扭曲的存在所玷污吗?
苏牧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死死锁定着那点猩红。他看到那光芒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射线,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漂浮在附近的一块不起眼的、大约有间小房子那么大的金属板块。那板块看起来和周围无数残骸没什么不同,布满了厚厚的宇宙尘和锈蚀。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阴影中的两人脊背发凉。
被猩红射线击中的金属板块,表面并没有爆炸或溶解,而是像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荡漾开一圈圈诡异的涟漪。紧接着,一个极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的淡蓝色光斑,挣扎着从板块内部被“逼”了出来。那光斑的形状很奇特,像是一个残缺的符号,又像是一只凝视的眼睛,它微弱地闪烁了几下,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而执拗的波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未尽的遗言。
然而,这最后的挣扎仅仅是刹那。那猩红光芒似乎加强了一丝输出,淡蓝色光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掐灭了最后一丝火苗,迅速黯淡、消散,彻底化为虚无。
就在淡蓝色印记消失的瞬间,那块原本还算完整的金属板块,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最后的支撑力,或者说,失去了某种维系其结构不散的“锚点”,整体结构发出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喀嚓”声,然后就像一堆被推倒的积木,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化作了更多更细小的碎片,融入了周围缓慢漂浮的垃圾洪流之中,再也找不到丝毫曾经的痕迹。
那点猩红光芒这才慢悠悠地移开,继续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巡逻”,缓缓隐没在一块更大的残骸阴影之后,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掸去了一粒灰尘。
管道破洞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栀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苏牧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操……它们不光是在找活物……它们是在……‘打扫卫生’。”
抹除痕迹。系统性地、冷酷地抹除这些文明残骸中可能存在的最后一点信息残留、最后一点“回响”。毁灭肉身或许只是终结,但这种针对存在证明的清除,则代表着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恶意——一种要让一切曾经存在过的都化为绝对虚无的、冰冷的意志。这比单纯的杀戮,更让人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地方不能待了,”苏牧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开阔地,没遮没拦,咱们就是活靶子。必须找个能藏身的地方,或者……赶紧找到离开这鬼地方的路。”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沿着巨大管道的内部,像两只受惊的老鼠,小心翼翼地向着与那猩红哨兵相反的方向移动。管道内部错综复杂,简直像一座巨大的金属迷宫。主道旁边延伸出无数分支管道,有些直径数米,有些则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大多数通道都被不知名的坍塌物、凝固的黑色树脂状物质或是厚厚的、闪着金属光泽的“锈苔”给堵死了。空气里弥漫着混合了铁锈、臭氧、还有某种类似真菌孢子的怪异气味,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腥甜。
他们只能凭借直觉和对能量流动的微弱感知来选择路径,尽量避开那些能量反应彻底死寂或者感觉特别不稳定的区域,同时也竖起耳朵,警惕着任何可能代表“同源之影”靠近的细微动静。
在这片文明的集体墓穴里穿行,时间感完全错乱了。周围是永恒的、压迫耳膜的寂静,只有偶尔从管道壁外部传来的、巨型残骸相互缓慢碰撞挤压时发出的、闷雷般的巨响,才能短暂地打破这死寂,但那声音过后,寂静反而显得更加沉重。一些残骸的内部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最后的能量,透过管壁的裂缝或观察窗,他们偶尔能看到一星半点早已失去意义的指示灯,像垂死者的瞳孔般骤然亮起一下,又迅速熄灭;或者听到某种古老设备在彻底报废前,发出的最后一串如同哀鸣般的电流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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