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厂卫棋局
密林深处,曲折小径尽头,竟藏着一处不起眼的农家院落。那引路农夫推开柴扉,院内并无他人,唯有鸡犬之声零星。
“凌先生请稍坐,公公已有安排。”农夫低语一句,便自去灶间忙碌,留下凌云鹤独坐院中石凳之上。
晨光熹微,穿透林叶,落下斑驳光影。凌云鹤身心俱疲,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怀恩公公暗中派人接应,必是知晓宫中巨变,此举无疑是冒着奇险。那幅关乎无数人性命的烛龙图卷紧贴胸口,沉甸甸如同烙铁。
并未等待太久,院外便传来车轮辘辘之声。并非豪华马车,而是一辆运送潲水的臭秽桶车。车夫跳下车,同样是个面貌普通的汉子,对凌云鹤低声道:“先生,请藏入空桶之中,委屈片刻,我等送您入城。”
凌云鹤看了一眼那散发着馊臭气味的木桶,毫不犹豫,点头道:“有劳。”
藏身于黑暗窒闷的桶内,耳听得城门守军粗略检查、呵斥放行的声音,凌云鹤心中并无半分侥幸,唯有冰冷。厂卫如此大张旗鼓海捕,京师已成龙潭虎穴,每一步皆是刀尖行走。
桶车最终在一处偏僻的坊巷停下。凌云鹤被引出,引入一间狭小阴暗的密室。室内仅一桌一椅一榻,桌上放着清水与简单饭食,壁上有一幅模糊的山水画。
“先生在此暂避,切勿外出。所需之物,自会有人送来。”引路人说完,便躬身退去,从外面上锁。
凌云鹤知此乃必要之谨慎。他稍事洗漱,用了些饭食,便和衣卧于榻上,脑中飞速梳理连日来惊心动魄的遭遇。皇陵魔窟、烛龙图腾、蜡像替身、厂卫围杀、宫中暗流……一切线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自己,已成网中困兽,却也是执刀欲破网之人。
困意袭来,他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忽被一阵极轻微的叩门声惊醒。
“何人?”他瞬间清醒,手握玉骨扇,低声问道。
“凌先生,奴婢奉干爷爷之命,送来换洗衣物与伤药。”门外是一个年轻尖细的声音。
门开一道缝,一个小太监低头躬身而入,放下一个包袱,目光却迅速扫过凌云鹤,低声道:“干爷爷让奴婢传句话:‘棋局已开,落子无悔。陛下虽疑,然尤重厂卫。公欲破局,需借力打力,使之相争,方可觅得一线之机。’”
言罢,不待凌云鹤回应,便匆匆离去。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借力打力,使之相争……怀恩是在指点他,利用东西两厂之间的矛盾?
果然,不到半日,密室之门再次被打开。此次来的,却是两名东厂番子,面色冷硬:“凌推官,督公有请。”
不由分说,便被“请”上了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马车并未驶向东厂衙署,而是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别院。
厅堂之内,东厂提督尚铭端坐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见凌云鹤进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凌推官,别来无恙啊?皇陵一夜,风采更胜往昔。”
凌云鹤淡然拱手:“尚公公谬赞。不知公公以如此方式‘请’凌某前来,所为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尚铭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刀,“皇陵戊字库之火,乃西厂汪直派人所为,意在毁灭证据,嫁祸东厂,凌推官以为然否?”
竟是直接挑拨,欲坐实西厂罪名!
凌云鹤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沉吟:“凌某当时遭逢袭击,混乱之中,难以辨清。不过,确有一批身手矫健之黑衣人,并非厂卫服饰……”
“那就是了!”尚铭一拍扶手,“汪直那厮,惯用此等手段!凌推官,你可知那戊字库中,藏有西厂勾结漕帮、私运军械、甚至欲行刺驾之铁证?汪直恐事情败露,故铤而走险,纵火灭迹,更欲将你我二人一并除去!其心可诛!”
他竟将私运军械、行刺驾这等滔天罪名直接扣在西厂头上!
“公公此言,可有实证?”凌云鹤问道。
“实证自然有!”尚铭冷笑,“只需凌推官肯在陛下面前,指认那夜所见黑衣人为西厂所属,并言明汪直之阴谋,本督便可保你无恙,甚至……助你继续查案,将那真凶烛龙,连根拔起!”
利诱与威胁,**裸地抛出。欲借凌云鹤之口,扳倒西厂。
凌云鹤沉默片刻,缓缓道:“公公之意,凌某明白。然指认之事,关乎重大,需有真凭实据,否则便是诬陷,凌某不敢从命。”
尚铭脸色一沉:“凌推官是信不过本督?”
“非是不信,而是职责所在,不敢妄言。”凌云鹤不卑不亢。
尚铭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又笑了:“好,好一个职责所在。那凌推官便在此处好好想想,何时想通了,何时再告知本督。”言下之意,便是软禁。
凌云鹤被带入一间厢房看守起来。他心知尚铭绝不会善罢甘休,必还有手段。
果然,入夜时分,房内烛火忽明忽暗,一阵异样的甜香悄然弥漫开来!与那地宫魔窟中的香气极为相似,却更为淡薄,意在扰乱心神,诱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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