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仵作被抬下去后,书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顺天府尹赵志皋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次欲言又止。那几个差役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角。
裴远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上前一步,沉声道:"大人,若此非易容,世间焉有如此逼真的'再造'之术?卑职行走江湖多年,也见过不少易容高手,但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凌云鹤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步走到那具被判定为"复制品"的尸身旁,目光如炬,重新审视耳后那道诡异的缝合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细密的针脚泛着微不可察的异样光泽。
"取我的勘查箱来。"
裴远立刻示意护卫将那个特制的檀木箱提进来。箱子是用上等紫檀木所制,边角处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跟随主人多年。打开箱盖,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精巧的工具:长短不一的银针、细密的镊子、薄如蝉翼的刀片、西洋进贡的放大水晶镜,以及几个装着不同药粉的瓷瓶,瓶身上都用小楷标注着名称。
凌云鹤先取出一块洁白的细棉布铺在地上,然后示意裴远帮忙,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复制品"尸身移动到棉布之上。他的动作轻柔而稳定,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大人,这......"赵志皋见状,忍不住又要劝阻。
"赵府尹,"凌云鹤头也不抬,"若是寻常命案,本官自会按部就班。但眼前这事,已经超出了常理。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只怕后患无穷。"
赵志皋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凌云鹤取过那枚西洋放大水晶镜,凑到尸身左耳后,仔细观摩那缝合之处。透过镜片,那缝合的细节更加清晰地呈现出来——针脚细密均匀,走线精准,所用的线极细,近乎透明,与周围皮肤颜色融为一体,若非刻意观察,绝难发现。
"裴远,将灯火移近些。"
裴远连忙将书案上的油灯取来,小心地举近,为凌云鹤照明。跳动的火苗在昏暗的书房内投下摇曳的光影,将那两具并卧的尸身映照得更加诡异。
在更明亮的光线下,凌云鹤用一根极细的银针,轻轻拨弄那缝合线的边缘。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破坏了这唯一的线索。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散发出来,并非腐臭,而是一种混合了药草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金属锈蚀又带着一丝甜腥的气息。
"这气味......"裴远眉头紧锁,"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凌云鹤没有作声,全神贯注地继续检查。他发现,这线并非简单地缝合表皮,似乎还连接着更深层的组织。沉吟片刻,他取出一把异常锋利、刀身狭长的小刀。这把刀造型奇特,刀柄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在灯火下泛着幽光。
"大人!"赵志皋见状,忍不住再次惊呼,"这...这毁坏遗体,恐有不妥啊!"
凌云鹤目光冷冽地扫了他一眼:"赵府尹,你可知道,若是让这等邪术流传开来,会有什么后果?今日他们能'再造'一个周学士,明日就能'再造'一个你,或者我!"
这番话让赵志皋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言。
凌云鹤屏息凝神,手腕稳定如磐石。他用小刀,沿着那缝合线的边缘,极其小心地划开了一个微小的切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雕刻一件玉器,生怕惊扰了什么。
切口打开,那股怪异的气味更加明显了。凌云鹤用镊子轻轻拨开切开的皮层,放大镜紧紧跟随。透过镜片,他看到那近乎透明的细线,果然不仅仅是缝合皮肤,而是穿过了皮下的筋膜层,甚至似乎连接着更深处的肌肉纹理,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将这片仿造的"疤痕"区域与下方的组织牢牢"锚定"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缝合了,这更像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嫁接"或者说"拼接"之术!
他放下工具,眉头紧锁。这种技术,完全超出了他对当下医学的理解。即便是宫廷御医,或是传说中的外科圣手,恐怕也未必能有如此精妙而诡异的手法。这需要对人体的结构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更需要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密技艺。
"不是易容。"凌云鹤再次肯定地说道,声音低沉而严肃,"易容之术,重在表皮伪装,或以药物暂时改变肌理,绝无可能深入到筋膜肌肉层面进行如此精细的'再造'。你们看这里——"
他指着那切开的部位,对众人解释道:"这里的每一针,都不是随意缝合,而是精准地连接着特定的筋膜组织。这等手法,已经超出了医术的范畴,倒像是一种......邪术。"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如果这真的是一种可以随意'再造'他人的邪术,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身边的任何人都可能是被'再造'过的?
凌云鹤站起身,目光扫过书房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赵志皋身上:"赵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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