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命三秒 第13章 盗火者

冰冷的、混杂着铁锈和尘埃的空气猛地灌入肺叶，带着现实世界特有的粗粝感，瞬间将苏启从灵魂撕裂的极致痛苦中拽回！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抽吸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和胸腔内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眼前不再是那片死寂的银色光海，而是工具间内弥漫的烟尘、冰冷的金属墙壁，以及……凝固的景象开始如同解冻的冰河般，缓缓“流动”起来！

时间停滞……结束了！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呻吟从旁边传来。苏启猛地扭头。

阿青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她似乎刚从某种冻结状态中恢复，意识还处于模糊的边缘，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残留的惊惧。她无意识地摸索着地面，直到手指触碰到弟弟阿弟那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

“阿……阿弟？” 阿青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当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侥幸，当看清弟弟那毫无生气的灰白面容时，那短暂的茫然瞬间被撕心裂肺的绝望和痛苦吞噬！“不——！！！” 她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扑在弟弟冰冷的身体上，肩膀剧烈地耸动，泪水混合着血污滚落，却再哭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里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呜咽。

苏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但瞬间被更迫切的危机感压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门口——通风井的方向！

那股冰冷、死寂、带着滔天怒火的恐怖“存在感”……清道夫！它还在！

空气在门口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一个模糊的银灰色光晕轮廓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的形态似乎……有些不稳？尤其是那只被墨蓝污染侵蚀的手臂部位，暗红与银灰交织的光芒如同沸腾的熔岩，剧烈地翻滚、搏动！那光芒中，似乎有一个微小的、独立的、带着混乱和饥饿感的意识正在疯狂挣扎，试图挣脱主体的束缚！

“目标……锁定……剥离……” 清道夫冰冷的精神宣告再次强行灌入苏启和阿青的意识！但这一次，那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杂音？如同信号不良的电流嘶鸣！

它要再次发动攻击！

苏启的左手猛地向身侧地面抓去！墨渊！他必须拿到它！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黄铜表壳的刹那——

异变陡生！

清道夫那沸腾的污染手臂部位，暗红光芒猛地暴涨！一声极其尖锐、仿佛玻璃碎裂般的精神尖啸毫无征兆地爆发！

“嘶啦——！！！”

一道粘稠的、如同暗红色石油般的流体，猛地从那银灰色光晕轮廓的手臂上撕裂、喷射而出！这流体脱离了清道夫主体，在半空中迅速扭曲、凝聚，眨眼间形成了一个大约半人高的、不断蠕动变形的暗红色人形轮廓！

这个新生的“东西”没有稳定的形态，像一团不断流淌、拉伸的暗红泥沼。它没有五官，但在它“头部”的位置，两点更加深邃、如同燃烧余烬般的暗芒亮起，带着一种纯粹的、原始的混乱、饥饿和……对某种东西的贪婪！它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地上的墨渊，以及握着墨渊的苏启！更确切地说，是锁定了苏启灵魂深处那个搏动着的墨蓝轮廓！

“分离……个体……错误……” 清道夫主体的精神宣告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它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分裂感到震惊和失控！它那银灰色的光晕剧烈波动，试图重新“抓回”那道暗红流体，但暗红流体（或者说“它”）却异常灵活地躲开了，发出一种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的、充满恶意的低鸣。

“灰……影……” 一个破碎的、带着混乱呓语感的精神片段，从那个暗红流体轮廓中散逸出来，仿佛它在为自己命名。

灰影！清道夫被污染分裂出的独立个体！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启不再犹豫！左手猛地抓住地上的墨渊！入手冰冷，表盘上那些暗红的裂痕似乎因为靠近“灰影”而微微发亮！他强忍着灵魂根基被撕裂的剧痛（那是留下锚点的代价）和身体的重伤，用尽力气朝着工具间另一侧被杂物半掩的后窗扑去！

“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等死！” 苏启的嘶吼如同破锣，是对着崩溃中的阿青喊的。他并非怜悯，而是直觉告诉他，阿青身上残留的、与阿弟相关的时间气息，或许能干扰甚至吸引那个新生的、混乱的“灰影”！她是此刻唯一可利用的“变量”！

阿青被苏启的吼声惊得抬起头。绝望的泪眼中，映出门口那恐怖对峙的景象——银灰色的“清道夫”主体与暗红色的“灰影”如同两头争夺猎物的凶兽，混乱的能量波动让空气都在扭曲！而苏启，那个她恨之入骨的“魔鬼”，正扑向后窗！

留下？面对这两个非人的怪物？陪着阿弟冰冷的尸体一起化为虚无？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她还没看到害死阿弟的真正凶手付出代价！复仇的火焰，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压倒了绝望！她看了一眼弟弟冰冷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楚，然后猛地咬牙，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连滚带爬地跟着苏启扑向那扇破败的后窗！

“拦住……污染源……” 清道夫冰冷的精神指令强行压下混乱，银灰色的光晕猛地扩散，一道无形的禁锢力场笼罩向苏启和阿青！

但几乎在同时！

“饿……墨……渊……” 灰影发出一声贪婪的尖啸！它那暗红的流体身躯猛地拉长，如同一道猩红的闪电，无视了清道夫的禁锢力场（或者说，那力场对它效果甚微），后发先至，直扑苏启的后心！它的目标明确——吞噬墨渊，吞噬苏启灵魂中的墨蓝核心！

前有禁锢力场，后有灰影扑杀！

苏启眼中血芒爆闪！灵魂深处那被撕裂的剧痛化为燃料！握着墨渊的左手拇指，用尽残存的意志力，狠狠按向表壳按钮！不是倒流时间！而是……刻痕！一个微型的、瞬间的空间褶皱！就在自己身后！

咔哒！

墨渊爆发出微弱的震颤，表盘暗红裂痕一闪！苏启感觉自己的灵魂又被撕开一道口子！但一个微小的、肉眼无法察觉的空间扭曲点，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噗嗤！

灰影那暗红的流体“手臂”狠狠刺入了那个空间褶皱点！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击中苏启，反而被那短暂的空间扭曲猛地“带偏”，狠狠撞在了旁边的金属货架上！货架发出刺耳的呻吟，被腐蚀出大片白烟！

禁锢力场也因清道夫瞬间的分神（灰影的失控）而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走！” 苏启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肩膀狠狠撞开腐朽的窗框，带着破碎的木屑和玻璃渣翻滚而出！阿青紧随其后，动作敏捷得不像重伤之人，复仇的意志压榨着她最后的潜力！

冰冷的夜雨再次浇在两人身上。外面是“老烟囱”厂区更广阔、更复杂的钢铁废墟迷宫。

“这边！” 阿青突然低吼一声，指向一条被巨大废弃冷凝塔阴影笼罩的狭窄通道。她对这片赖以生存的废墟显然比苏启熟悉得多。苏启没有犹豫，立刻跟上。

身后，工具间内传来一声愤怒的银灰色咆哮和灰影那充满混乱贪婪的尖啸！禁锢力场破碎，清道夫主体和灰影几乎同时冲破后窗，追了出来！但厂区复杂的地形和瓢泼大雨瞬间为逃亡者提供了短暂的掩护。

“去……地下！” 阿青一边在锈蚀的管道和废弃机床间穿行，一边喘息着喊道，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但目标明确，“c区……废弃原料管道……通往‘鼹鼠坑’！”

“鼹鼠坑？” 苏启紧随其后，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注意到阿青奔跑时，偶尔会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左臂，那里似乎有一道不明显的、散发着微弱灰白气息的擦伤——是之前被灰影的能量擦到？还是接触阿弟尸体残留的时间碎片所致？

“倒卖……时间垃圾的黑市！” 阿青的声音在雨幕中断断续续，充满厌恶，“那些渣滓……像老鼠一样钻在地下……但只有那里……能躲开‘光’的扫描！” 她显然指的是管理局的某种追踪手段。

地下黑市？倒卖时间垃圾？苏启心中一动。也许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关于管理局的信息，或者……能修复灵魂损伤、延缓融合的物品？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冰冷、纯粹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瞬间扫过两人所在的区域！是清道夫主体！它在进行大范围扫描锁定！

“趴下！” 苏启低吼，猛地将阿青扑倒在地，两人滚进一堆散发着机油味的破帆布下。

冰冷的扫描波掠过，带着绝对的秩序感。帆布上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几秒后，扫描波移开。

“快！” 苏启拉起阿青，继续狂奔。他能感觉到，清道夫主体正悬浮在厂区上空，如同银灰色的死神之眼，而那暗红的灰影则如同跗骨之蛆，在复杂的钢铁丛林中高速穿梭、逼近，带着混乱的饥饿感。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一个被巨大废弃储罐半掩的、向下倾斜的锈蚀铁门前。门上的锁早已锈死。阿青从腰间摸出一根磨尖的钢筋，几下撬开了门轴。

一股更加浓烈的铁锈味、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旧电子元件混合着**有机质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向下延伸的黑暗甬道，

隐约能听到深处传来模糊的、如同地下河水流淌的汩汩声，以及……某种低沉、有规律的机械嗡鸣？

“下去！” 阿青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苏启紧随其后，在踏入黑暗甬道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雨幕中，厂区的上空，清道夫那银灰色的光晕轮廓如同冰冷的灯塔。而在不远处一堆扭曲的钢架阴影里，两点燃烧余烬般的暗红光芒一闪而逝，带着令人心悸的贪婪，牢牢锁定着甬道的入口。

猎手并未放弃。

而他们的逃亡之路，正通向这座钢铁坟墓下，更黑暗、更混乱的深渊——“鼹鼠坑”。盗取时间残渣之火，以求一线生机。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

在甬道口冰冷的金属边缘，苏启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小块半嵌在锈迹中的、不起眼的金属碎片。碎片上，烙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由三个嵌套齿轮组成的奇异标志——那是属于“鼹鼠坑”的标记，也是通往地下时间黑市的通行证，更是第四卷庞大势力——“时匠”组织的第一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