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会议,对姚卫东而言,不啻于一场公开的处刑。
陆则川那张年轻却威势日隆的脸,祁同伟冰冷扫视全场的目光,还有田国富那看似配合实则包藏祸心的发言,都像一把把钝刀子,切割着他早已绷紧的神经。
会议一结束,他连晚宴都无心参加,以身体不适为由,连夜乘车返回吕州。
车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夜色,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灯光流影划过车窗,映照出姚卫东扭曲而灰败的脸。他靠在奢华的真皮座椅上,却感觉如同坐在针毡之上。
“黑狐”落网,音讯全无。这五个字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那是他手里最快、最毒、也最见不得光的一把刀,如今刀断了,握着刀柄的他,手掌已然感到刺骨的寒意。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祁同伟那个疯子很可能已经掌握了直接指向他的铁证!意味着他最大的倚仗和最后的脏手套已然悬空。
京城那位老领导含糊其辞、急于撇清的态度,更是让他如坠冰窟。电话里,那曾经许诺“共进退”的声音,如今只剩下“你好自为之”、“稳住阵脚”这些空洞的敷衍。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他姚卫东这棵依附于沙瑞金这棵大树的藤蔓,在大树倾覆之时,注定是被首先抛弃和清理的对象。
而陆则川的正式上位,则意味着他最后一丝侥幸——指望高层博弈能让他侥幸过关——也彻底破灭。这个背景深厚、手段老辣的年轻人,与高育良的联盟稳如磐石,其锐气和决心,远非沙瑞金后期那般顾虑重重。
他们就是要用他姚卫东的人头,来祭汉东新政的大旗!
“没退路了……真的没退路了……”姚卫东喃喃自语,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空洞。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冲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在吕州的“丰功伟绩”:矿难瞒报后兜里沉甸甸的金条,工程招标时暗箱操作获得的巨额回扣,还有龙腾矿业那令人咋舌的干股分红……每一笔,都曾是权力的甜美果实,如今却都化作了索命的枷锁。
但他不甘心!他姚卫东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爬到今天的位置,付出了多少?舍弃了多少?凭什么就这样轻易被碾碎?
恐惧最终发酵成了穷途末路的疯狂。
凌晨两点,市委家属院内他那栋戒备森严的小楼书房,灯火通明,窗帘紧闭。烟雾缭绕,几乎让人窒息。
姚卫东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往日的气派荡然无存,只剩下野兽般的狰狞。被他深夜召来的,是三个跟随他多年、利益捆绑最深、同样无法置身事外的心腹:
钱永福,市财政局局长,精于算计,是姚卫东的“钱袋子”,脸上惯常的市侩笑容早已被惊惧取代。
孙德海,市公安副局长,掌管刑侦和经侦,是姚卫东在政法系统的“防火墙”,此刻眼神闪烁,透着心虚和狠厉。
周斌,市政府秘书长,也是姚卫东的大管家,心思缜密,负责协调和擦屁股,此刻眉头紧锁,不断擦着额角的虚汗。
“都到齐了?”姚卫东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他狠狠掐灭烟头,猩红的火点在烟灰缸里扭曲变形,
“情况不用我多说了吧?省里那几位,是铁了心要我们的命!陆则川站稳了,祁同伟那把刀马上就要砍到吕州,田国富那条老狗也跟着煽风点火!我们没退路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响:“现在要想活命,就得比他们更狠!更快!”
钱永福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精光,语速极快:
“姚书记,当务之急是资金!龙腾矿业那边还有几笔尾款,以及我们在几个海外项目上的‘干股’分红,必须尽快转移出去,渠道要绝对安全,不能再走以前的明线了。还有市内那些挂在亲戚名下的房产、商铺,能抛的尽快抛!”
“海外那边,我通过几个离岸贸易公司已经操作了一部分,”姚卫东烦躁地摆摆手,像驱赶苍蝇,
“永福,你负责把市内、省内的那些‘浮财’,能变现的立刻变现,不能变现的,转移到信得过、查不到的角落,或者干脆做成‘投资失败’、‘经营亏损’!要快!账目必须做得天衣无缝!”
“明白!”钱永福重重点头,手指已经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开始部署,“我会做成正常的资金流动和商业亏损,尽量不留痕迹。”
姚卫东看向孙德海,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德海!你那边是最关键的!‘黑狐’栽了,他手下那些人,还有之前那些知道内情的,比如几个矿上的老板、承建商,他们的嘴,必须给我封死!”
孙德海脸上横肉一抖,压低声音,带着一股亡命徒的戾气:“书记放心,我已经安排绝对可靠的人手盯着了。有几个不稳定的,已经‘劝’他们出去避风头了,保证他们不敢乱说。实在不行……”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狠戾,“可以制造点‘意外’,就像之前处理赵老四他们那样,保证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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