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时林伴星才缓缓转醒,睁眼便看到江连溪靠在床边看着奏折。
“醒了?”江连溪放下奏折,凑到林伴星脸上嗅了嗅。
“确实醒了。”
林伴星推开自己脸上那颗头,“陛下能闻出来?”
江连溪摇头,“闻不出来。”
林伴星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的王福,强忍着没有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
看见王福在殿内候着,林伴星问道:“福公公知道了?”
“对,不仅他们知道了,现在全天下应该也知道了。”江连溪给林伴星穿上鞋,“今年新进贡的杨梅,我都送到你府上了,还有——”
江连溪的脑门被人狠狠弹了一下,林伴星深吸了口气,“你今天上朝都说什么了?”
江连溪给王福使了个眼神,王福缓缓退下。
殿内只剩他们二人,江连溪也不拘着了,他装着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微微下垂的眼角此刻看起来分外柔弱无害。
“他们逼我选秀,我说想立你当皇后,他们说我伤风败俗,不堪为君,他们人多,我说不过他们,说不定明天就上奏折要废了我的帝位!”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吸了吸鼻子,他伸手拉住林伴星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我就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林伴星知道按江连溪的性子,这一天迟早要来,不过之前约定的是三年,谁知道他才接管皇位一年就直接摊了牌。
林伴星怒气渐渐平息,他把手放在江连溪手上轻轻拍着,“别难过了,我给你出气。”
“真的?!”江连溪猛的抬头,面上哪还有一丝委屈低落。
林伴星眼神微动,挑了挑眉,下一瞬江连溪便撇了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林伴星,“真的吗?”
林伴星失笑,“你且等着看吧。”
用过午膳后林伴星便回了自己府上,王福进来传话。
“陛下,皇贵妃娘娘来请了。”
皇贵妃是江连溪的生母,安清瑶,自从江连溪登上地位便百般讨好,不过林伴星甚少应允去她宫中一坐。
江连溪丝毫没有犹豫,“不去。”
王福咬咬牙,“娘娘还说,她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羹。”
江连溪放下手中奏折,不咸不淡道:“去回话吧,我不喜欢吃桂花羹,以后也别费什么心思了。”
王福深吸了口气,一闭眼,“陛下,娘娘说,只要你这次去了,往后便不再纠缠。”
林伴星神色一动,起了身,“走吧。”
“起——驾——”
瑶光殿内,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飘在空中,殿内人依旧一袭白衣,不过头发盘了起来,妖冶的面容倒多了几分温婉。
“陛下驾到——”
安清瑶连忙出殿迎接,她福了福身,“臣妾参见陛下。”
“母妃此次叫我来,是有何事?”
安清瑶微微一笑,“天热,我做了解暑的桂花羹,陛下尝尝。”
江连溪坐下,顺着安清瑶的意思尝了桂花羹。
安清瑶眼中闪着光,“陛下,味道如何?”
江连溪放下碗,“不错。”
安清瑶脸上笑意绽开,“陛下小时候最爱吃桂花羹了,每年夏天我都要做上好几次。”
空气一瞬间凝固,片刻,江连溪冷冷道:“我不爱喝桂花羹。”
安清瑶笑意僵在脸上,她自嘲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后宫嫔妃生存不易,你舅舅也不帮我,我只能靠你和泽儿……”
江连溪打量着自己生母的脸,若不是眼神,倒看不出来近五十的年纪。
她的穿着打扮总能完全散发自己的魅力,一颦一笑也是专门练到最讨人欢心的程度,就连两个儿子也被逼着做受人认可的皇子。
眼看为她稳固恩宠多年的小儿子失了掌控,变得顽劣难驯,她便直接割舍掉,转而宠向乖巧知上进的大儿子,对于她来说,谁能当储君,谁就是她的儿子。
他是,江连泽更是。
不过自己还算幸运,虽然被母亲舍弃了,但是还有兄长,江连泽虽假意对他,但自己受的恩惠却是实实在在的。
至于江连泽,他恨不起来,此刻看到从前对她弃之敝履的母妃如今恨不得把一颗心捧给他,他倒更觉得江连泽可怜。
罢了,皇陵事务繁琐,今年便多拨些人手过去吧。
“母妃,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从你逼着我挑通房,学攻心之术,逼着我讨世家贵女欢心,把我当做工具的时候,咱们的母子缘分就断了。”
安清瑶眼睛闪着泪光,垂下头,不语。
江连溪轻笑道:“从八岁起,我每日寅时就来到殿前,只为在你去坤宁宫请安前见上你一面,我日日带着为你精心做的礼物,就怕哪天你突然召见我。母妃,整整八年。”
“今日你想谈心,我就陪你谈。”
安清瑶再抬起头时,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是我错了。”
江连溪摇头,“你没错,你只是想好好活着,若说真有错,大约是上天给我们的母子缘分太浅。”
闻言,安清瑶不顾素日的端庄,走上前拉住江连溪的皇袍,直接哭出了声。
“是母妃错了,小溪,你原谅母妃这一次,好不好,小溪……”
江连溪起身,拨开安清瑶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殿。
“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