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祖教我做神女 第52章 恩威并施

吴婆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绽开更大的笑花，带着几分真心实意：

“哎哟喂，道长您真是活神仙，想得忒周到了！有官府撑腰，有这名册保障，老婆子心里这块石头可算落地了。您放心，回去我就跟我那些老主顾说道说道，保管让他们都明白这登记的好处！”

她立刻看到了将自己人脉网络纳入官方体系后的巨大价值。

最后，穗安的目光落在了依旧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的赖瘸子身上。雅间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穗安脸上的温和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然如冰霜的威严，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赖瘸子：

“赖当家的！”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震得人心头一颤。

“码头水深，贫道自然知晓。但水深，不是你藏污纳垢、敲骨吸髓的遮羞布！”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赖瘸子心头，“你口口声声的‘码头兄弟’，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饭？是凭力气挣的血汗钱？还是靠你赖瘸子强抽三成、动辄打骂、克扣盘剥来的昧心钱？”

“你！”赖瘸子勃然色变，猛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

穗安根本不给他发作的机会，语速加快，如连珠炮般轰击：“你暗中操控船货上下，强收‘保护费’；与某些蠹吏勾连，做些见不得光的‘夹带’私货生意！桩桩件件，真当神不知鬼不觉？

知州衙门案牍库里，告你西市赖强取豪夺、逼死人命的状纸，摞起来怕不止一尺厚，赵大人正愁找不到由头，彻底清理这福州码头的毒瘤！”

每一个指控都精准狠辣，直指赖瘸子最见不得光的核心利益和致命把柄。

赖瘸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惊疑不定地看向王书办和孙管事。王书办适时地垂下眼，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那姿态，无疑是默认了穗安所言非虚！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赖瘸子。他赖以横行码头的根基，在对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已被彻底掀开，暴露在官府的视线之下。他身后的所谓“实力”，在真正的官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赖瘸子心神剧震、摇摇欲坠之际，穗安的语气陡然一转，虽依旧冰冷，却抛出了一条生路：

“便民所成立，就是要终结这种无法无天的混乱。码头劳工，统一登记造册，由便民所依规派遣，工钱由便民所监督，直接发放到工友手中，抽佣公开透明，合理合规！你手下那些真正肯卖力气的汉子，收入只会更稳当，更有保障！至于你赖当家的…”

穗安微微停顿，目光如实质般压在他身上：“便民所下设‘码头秩序维护队’，需一位熟悉码头、能镇住场面的主事人。只要遵守章程，过往之事，便民所可暂不追究，亦会禀明知州大人。

此队由你牵头，负责协调纠纷、维持治安、协助官府巡查，按章领取衙门的津贴。你那些兄弟，只要安分守己，便可堂堂正正穿上这身‘公服’，吃一碗安稳饭、干净饭！是继续做那人人唾骂、朝不保夕的‘瘸子赖’，还是做这福州码头官府认可的‘赖管事’，你自己选！”

赖瘸子内心翻江倒海。恐惧、不甘、屈辱、以及对那“赖管事”名头和安稳利益的渴望，激烈地撕扯着他。

他看看穗安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门外自己那两名在官差注视下显得格外渺小的打手，再看看雅间内其他几人或冷淡或平静的目光。他明白，大势已去，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跌坐回椅子上，手中紧握的拐杖也失了力气般滑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嘴唇哆嗦了几下，哑着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道长划下道来，赖某…听着便是。”

尘埃落定。

穗安神色恢复平和，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威压从未出现过。

她环视众人：“海商便民所，非为夺利，实为共赢。官府得规范与税收；海商得便利与安心；牙行得客源与长久；黎庶得温饱与公道。

十日后，便民所于西市挂牌开张。烦请诸位三日内，将贵行主要营生范围、人手规模、惯常佣金比例报至便民所筹备处，以供核定参考。开张之日，请诸位务必亲临，签署合作章程，明确权责。”

她顿了顿，抛出第一个实际任务：“挂牌当日，便民所将首批安置青竹岗内登记在册、有劳动能力的成年流民。届时，需诸位牙行通力合作，按其能力，分配至码头、染坊、工坊等处试工。工钱发放，由便民所与贵行共同监督，务必确保落到他们手中。”

官牙代表立刻应承。陈老倌、吴婆子也明确表态。赖瘸子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穗安端起茶杯：“如此，贫道便以茶代酒，谢过诸位。愿我等同心戮力，为这福州海贸，开一新局！请！”

宴散人离。赖瘸子几乎是踉跄着被手下搀扶出去，背影仓皇狼狈。

穗安站在福满楼临街的窗前，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与远处的海港轮廓。海生侍立一旁，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

“看到了？”穗安的声音平静无波，“势、理、利、威，缺一不可。整合牙行，只是第一步。让便民所真正运转起来，让那些流民乞丐变成自食其力的良民，让这新秩序深入人心，才是真正的硬仗。”

海生躬身：“道长神机妙算，恩威并施，海生今日大开眼界，受益匪浅。槐树里的孩童，还有青竹岗余下之人，接下来如何安置？请道长示下。”

“孩童是未来之基。”穗安目光深远，“请先生开蒙，识字明理是根本。再教些实用的算账、辨识海图、乃至简单的手艺。青竹岗的人，等码头、工坊试工稳定，便是我们自建作坊、货栈之时。路，得一步一步，踩实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