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终焉 柳宗耀（四）

……

我们到底在这个叫做「桃源」的地方待了多少年……？

三年两年，五年八年……？

我曾做过最坏的打算，或许我已经超过十年都没有出去过了。

可齐夏告诉我，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六十多年了。

六十多年……多么可怕的时间长度？

我在现实世界中都没有存活这么久。

我或许又不小心触碰了自己，只感觉悲伤到难以言表。

就算我没有来到这里……而是在现实之中生活了六十年，我甚至不敢想象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我改变了吗？

我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了吗？

“我操……小柳你在上什么神？”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回过头去，是马哥。

他正搬着一箱啤酒，迎着夕阳走了过来。

马哥叫马温，名字取得温，人却暴躁得很，几乎结合了大部分中年男人的缺点于一身。

爱说脏话、随地吐痰、不修边幅、嗜烟好赌。

在现实生活中我可能不会和他这样的人有接触，可这几十年来我们早已如同密不可分的家人了。

“哎……马哥！”我走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那箱啤酒，“你太有本事了，真的找来了酒？”

“花了老子好多「道」呢。”马哥往地上吐了口痰，“十个！整整十个啊！那波人也太黑了，最好不要让我发现这些东西是「回响」变的。”

“哈哈哈哈！”我被他逗笑，刚才的失落感也一扫而光，“马哥……我从没见你出手这么大方过，十个「道」换一箱酒？”

“错！是两箱！”马哥坏笑着冲身后指了指，“你瞧！”

我顺着看去，发现屠哥也抱了一箱酒走来，那箱酒在他的大个子映衬下显得像个鞋盒。

“小柳！”他笑着冲我走来，打量了一下我，“你今天又好看了啊，不是……我是说又帅了啊……不是……算了……你当我没夸吧。”

屠哥叫屠平安，我不太清楚这个姓氏的家长为什么会给孩子取一个这么不搭的名字，好在屠哥人还不错。

他跟我一样大，都三十来岁，可他的作风实在太像个大哥了。

不仅身材高大，做事也稳重，美中不足的是总会把天聊死。

“要我说你不会夸就少说话。”马哥没好气地说道，“咱家小柳啥时候不好看了？”

“噗。”我又一次被他逗笑。

我今天确实细心打扮了一下，毕竟是个对我们来说极其特殊的日子，我甚至用珍贵的饮用水洗了脸。

“小柳，我跟你说。”马哥指了指我怀中的酒，“哥除了买酒之外，还干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也花了五个「道」呢。”

“哈哈哈……”屠哥也在一旁笑道，“小柳你可得好好听听马哥干了什么，听听值不值五个「道」。”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他们勾了起来：“是什么？”

“我可真是太周到了。”马哥笑着说道，“我以前认识一个「低温」，今天正好碰上了，我花了五个「道」让她给这两箱啤酒冰镇了一下。”

“啊……？”这个说法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低下头，伸手打开了啤酒的箱子，发现里面的啤酒瓶果然挂满了水珠。

不知道为何……平时从来不喝酒的我居然在此时咽了下口水。

我很想喝一口冰的、带气泡的东西。

我已经几十年来没有喝下过冰的东西了。

“马哥……说不定五颗「道」真的很值……”我笑着说道，“我都开始期待起来了。”

“那你最好期待这些啤酒没过期。”屠哥在一旁说道。

“妈的……”马哥回头打了屠哥一下，“怎么说话呢？就算是过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的小冰水儿，小柳也不可能嫌弃。”

马哥说得没错，我确实不会嫌弃。

这已经很宝贵了。

我们三个抱着两箱酒前往约定的地点，没走多远的功夫就看到了庄姐和丁丁。

“庄姐！丁丁！”我叫道，“这里！”

“啊！小柳！”庄姐叼着烟向我们走来，她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很快就皱起眉头，冲着马哥说道，“老马，这我可得说你两句了。”

“啊？”马哥一愣，“说我？”

“是。”庄姐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你不能看小柳岁数小就欺负他，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小柳和小屠搬着酒，这种骄奢淫逸的不良作风不利于团结！你这简直是剥削，是压迫！”

“啊？不是……”马哥顿了顿，“我……我压迫？小柳你说句话啊！”

庄姐没理他，只是一把拉过了我：“小柳，你把这箱酒还给他，切记！要和一切压迫势力作斗争！”

我们太了解庄姐是什么样的人了，只是纷纷苦笑摇头。

“庄姐，你误会了。”我说道，“马哥一路搬着这箱酒回来，刚刚才交给我呢。”

“真的……？”庄姐问道。

“真的。”我笑了半天，“你就别给马哥上价值了，马哥今天可是史无前例的大出血。”

“大出血？”庄姐一愣，看向了他，“你花了「道」？”

“可不是吗！我花了十几个呢！”

“表扬！”庄姐又严肃地说道，“但你也不能骄傲，时刻都要注意作风！再说那些本来就是集体财产，本就是为了发挥集体作用的，你花了「道」虽然值得表扬，但你身为集体的一份子……”

“哎呀哎呀哎呀！！”马哥被说得炸了毛，“我知道了！庄姐！我知道了！”

我笑着看了一旁的丁丁，丁丁也只是笑着冲我吐了吐舌头，我们知道这两个人又开始斗嘴了。

强硬老派的庄姐和完全不修边幅的马哥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每次聊天都会产生极其滑稽的效果。

可他们都是我们最有趣的家人。

“丁丁！”我走到丁丁身边，笑着看向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今天收获怎么样？”

丁丁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破旧塑料袋，顺势挽住了我的手：“找到了一些零食，大馋丫头们有口福啦。”

“谁是「大馋丫头们」啊？”我笑着伸手推了她的额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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