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院子里一片混乱,陈老四捂着裤裆哀嚎、程飞呸着棉花、程飞霞吓得检查着飞飞有没有受伤之际,屯子口方向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响。
只见孙学军骑着辆半新的二八大杠,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旧挎包回来了。他骑到近前,一脚支地,看着程秋霞家院子里这滚作一团、哭喊叫骂的阵仗,惊得瞪大了眼:“这……这咋啦?炸营了还是咋的?” 他目光扫过捂裆翻滚的陈老四,嘴角沾棉花的程飞,头发散乱的赵银凤,还有一群气喘吁吁、面带怒色的妇女,彻底懵了。
陈老四一见孙学军,如同见了救星,也顾不得疼了,扯着嗓子哭嚎起来,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被程秋霞拉到身后、还在咂巴嘴的程飞:学军啊!你可算来了,程秋霞捡回来的那个不是傻子,是个狼崽子!你看看她把我咬的!她要吃人啊!你快把她抓走,让她赔我医药费!赔我裤子!”
郑卫国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厉声喝道:“陈老四!你给老子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孙学军自认为见过点世面,他下了自行车,先把情况简单跟郑卫国和周围的人了解了一下。听到陈老四因为不让闺女改名就要打人,还追到秋霞婶子家要动手,听到赵银凤坚决要离婚,还要带孩子去深圳打工,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等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孙学军清了清嗓子,摆出几分“公家人”的派头,对着还在地上耍赖的陈老四正色道:“陈老四同志,你这就不对了。首先,打孩子是犯法的,这绝对不允许。其次,按照国家最新的《婚姻法》精神,如果赵银凤同志坚持要离婚,家庭共同财产,确实应该分割。而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紧紧搂着两个女儿的赵银凤,语气肯定地说:“离婚后,如果孩子由母亲抚养,你作为父亲,必须支付抚养费,直到孩子成年。这是你的法定义务。”
“啥?!!”陈老四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忘了疼,一骨碌坐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还得给钱?养这两个赔钱货?!凭什么!她们都要跟那狠心的娘跑了!”
孙学军耐着性子解释:“凭你是她们法律上的父亲,孩子长大了也有赡养你的义务,这叫权利义务对等,如果你拒不支付,赵银凤同志可以去法院告你。如果你依旧拒绝支付抚养费,赵银凤同志有权利到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 什么?告我?!”陈老四又惊又怒,只觉得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件城里流行的呢子外套、拎着个时髦行李箱的年轻姑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正是赵银凤的娘家侄女,赵晓梅。她显然是听说了消息赶过来的。
赵晓梅看了一眼现场的混乱,眉头微蹙。她走到赵银凤身边,拍了拍姑姑的肩膀以示支持,然后看向坐在地上的陈老四,声音清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干脆劲儿:“陈老四,我听明白了。你不想给抚养费,是吧?”
陈老四梗着脖子:“废话!一个子儿都没有!”
“行!”赵晓梅点点头,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利索地掏出钢笔和一个小本子,唰唰写了几行字,然后撕下来,走到陈老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想给抚养费,可以。那你就在这断亲书上按个手印,写明自愿放弃对两个女儿的一切权利,包括探视权,以后她们是死是活、是穷是富,都跟你陈老四再无半点瓜葛,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不用付一分钱抚养费。”
她把那张纸往陈老四眼前一递,语气冰冷:“按了手印,现在我就带我姑和两个妹妹去公社,把离婚证扯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断亲书?!老死不相往来?!这话像三道惊雷,劈在了陈老四头上,也震得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年头,离婚都少见,断亲更是闻所未闻,这是要彻底斩断父女关系啊,“不是,这也太狠了,赵家侄女是吧?你看看没多大的事,你劝劝你姑……”有围观的试图当和事佬。
赵晓梅理都没理这话,“既然要离,又不想掏钱,总不能让我姑吃个哑巴亏。忍气吞声不是我赵家的规矩,难道你们靠山屯的规矩是吃亏是福?我赵家当初肯嫁姑娘给这一穷二白的陈老四,就是图他能好好对待我赵家的姑娘,他现在既然耍混蛋,我赵家就接姑娘回去,外面天地大总饿不死她娘三。”
这顿软鞭子抽下来,本来劝家和万事兴的人也不吱声了。陈老四看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又看看躲在赵银凤身后、眼神复杂的两个女儿,再看看一脸决绝的赵晓梅和赵银凤,还有周围人那沉默而复杂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想骂人,想撒泼,却发现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
孙学军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咋舌,这赵家侄女,可真够厉害的。他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像是最后的宣判:“陈老四,两条路。要么,按法律规定,离婚,分财产,付抚养费。要么,按这断亲书,一刀两断,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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