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霞家院子里的动静越闹越大,哭喊声、叫骂声、劝架声混作一团,简直要把房顶掀开。
这动静把屯子里其他男人和更多看热闹的小孩都招来了。男人们起初还想上前拉架,可刚挤进人堆,就被自家婆娘或者其他妇女一个瞪眼,一句呵斥:“边儿待着去!没看这正说道理呢?!”
“咋的?你想帮那酒蒙子?”就给瞪了回去,讪讪地不敢再往前凑。
有几个自认为明事理的,试图当“和事佬”,在人群外嚷嚷:“哎呀,都少说两句,孩子名字嘛,叫啥不是叫…贱名好养活…”
“陈老四你也是,跟娘们孩子较什么劲……”
话没说完,就被李风花的大嗓门怼了回去:“叫啥不是叫?那你家狗蛋咋不叫狗屎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淑芬也火力全开:“就是!合着不是你家闺女被叫‘招娣’‘赔钱货’!滚犊子,这儿没你们说话的份!”
那几个“理中客”被骂得面红耳赤,缩了缩脖子,彻底不敢吱声了。
孩子们可不管大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兴奋地传递着最新“战报”:
“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陈酒蒙子被婶子们围住啦!”
“招娣姐和二丫姐哭得好惨!”
就在这乱哄哄的当口,大队长郑卫国终于闻讯赶来了,他拨开人群,看着被围在中间、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不知被谁挠出来的红印子、少了一鞋子狼狈不堪的陈老四,又看看叉着腰、像护崽老母鸡一样的程秋霞和她身后哭哭啼啼的两个丫头,还有一群义愤填膺的妇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都住手!像什么样子!围着打一个人,传出去好看啊?!”郑卫国先吼了一嗓子,稳住场面。
妇女们见大队长来了,稍微收敛了些,但依旧围着没散,七嘴八舌地告状:
“卫国你可来了!你看看陈老四这德行!”
“他要打死招娣和二丫!”
“孩子想改个名他都不让!啥人啊!”
郑卫国正要说话,人群外又传来一个带着哭腔和怒气的女声:“让让!都让让!”
众人分开,只见一个风尘仆仆、挎着包袱的妇女冲了进来,正是招娣和二丫的亲妈,赵银凤。她显然是刚从娘家探亲回来,一听消息就赶过来了。
赵银凤一眼就看到被程秋霞护着、哭成泪人的两个闺女,又看到被围在中间、一脸酒气狼狈相的丈夫,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没像往常一样先去拉丈夫,而是几步冲到招娣和二丫面前,一把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颤:“娘的孩儿啊,受委屈了。”
陈老四看见媳妇来了,像是找到了救星,梗着脖子喊:“银凤!你看看!这帮娘们反了天了!敢打我!”
赵银凤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死死盯着陈老四,那眼神里的愤怒把陈老四都看得心里一毛。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赵银凤声音尖利,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怨气,“陈老四!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除了喝酒、耍钱、打老婆孩子,你还会干啥?!天天做着生儿子的梦,嫌闺女是赔钱货!我告诉你,我这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带把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站直身体,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屯邻,最后目光落在郑卫国身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郑队长!各位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们!今天大家都在,给我赵银凤做个见证!”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要跟陈老四离婚!两个孩子,我都带走!一个也不给他留!”
“离婚”这两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里轰然炸响。“(⊙o⊙)啥?!”
这年头,屯子里两口子打架吵嘴常有,但真闹到“离婚”这步的,简直是凤毛麟角,是天大的新闻。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刚才还在疯跑的小孩都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陈老四彻底傻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周围刚才还吵吵把火的妇女们也都愣住了,互相看着,眼神复杂。程秋霞看着赵银凤决绝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被逼到绝路了。郑卫国眉头拧成了死疙瘩,这事儿可真是闹大了。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
一直懵懵懂懂看着这场闹剧的程飞,忽然扯了扯程秋霞的衣角,仰着小脸,用她那带着炭黑的小嘴,清晰又困惑地问:“妈,离婚……是啥?什么是带把?是长芽吗?是把陈叔……像扔长芽的土豆一样扔掉吗?”
童言无忌,却像一根针,扎在了每个人心上。院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赵银凤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这日子,是真的过到头了。
陈老四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反驳,却又被“离婚”那两个字砸蒙了,加上酒劲未完全散去,只能徒劳地指着赵银凤,“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句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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