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要卖粮食凑钱给孙学军“跑工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几天就传遍了屯子。这下,关于孙学军要去当铁路公安的事,不再是猜测,成了铁板钉钉的谈资。屯子里像烧开了的水,彻底沸腾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在这个粮食就是命的年月,卖口粮,那真是砸锅卖铁、破釜沉舟的架势了。屯子里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听说了吗?老孙家要把今年新打的苞米卖一大半!啧啧,真是下血本了!”一个媳妇一边取水,一边咋舌。
“那可不!便衣警察啊!带编制的!以后就是吃皇粮的人了!紧巴几年咋了?等学军站稳脚跟,分了房子,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吃吃商品粮啦,哎呦,老孙家可就彻底翻身了!”旁边的人语气里满是羡慕。
就是!你看机械厂,还得从学徒工干起,啥时候能分上房子?铁路公安多气派!学军那孩子有出息,遇上贵人了!”立刻有人附和,觉得孙家这步棋走得对,眼光长远。
“是啊,机械厂工人虽说也好,但跟公安比,还是差着行市呢,公安多威风,还是在铁路的,那得多有派头。”有人附和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学军穿着利落警服、目光如炬地盯着坏人的样子。
“他爹,你说老孙家这事……能成不?”晚上睡觉前,吴秀兰捅了捅身边的丈夫,小声问。
“谁知道呢?那赵秀珍咱也没见过,说得天花乱坠的……不过,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天大的造化!”男人翻了个身,语气复杂,既有怀疑,也有一丝“为什么不是我家小子”的酸意。
“我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呢?”吴秀兰嘀咕,“哪有这么好的事,掉个跟头就捡个金饭碗?还要先交钱……”
“嘘!小点声!”男人打断她,“老孙家正在兴头上,你别出去瞎说触霉头!人家愿意赌,那是人家的魄力!”
程秋霞家李风花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跟程秋霞唠:“秋霞,你说老孙家这事闹的,天上掉馅饼还能正好砸老孙家锅里?那赵秀珍,我咋老孙家的说,打扮得可洋气了,不像一般人……那赵秀珍啥来路弄清楚了没?别是骗子吧!” 她心直口快,想到啥说啥。
程秋霞正在给程飞缝棉手套,头也没抬:“人家是城里人,穿戴好点也正常。这事啊,咱外人说不准,就看老孙家自己的造化吧。你别到处说。”
“我就和你说说,我又不虎,我这不是担心嘛,那么多粮食,万一……”,李风花吐掉瓜子皮,“反正我是提醒过他们了,听不听就在他们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成了,咱屯子也算出了个人物!以后去县里火车站,是不是还能找学军行个方便?”她说着自己先乐了。
“老孙和学军都不是糊涂人,他们既然决定了,肯定有他们的考量。”
赵媒婆也晃悠过来,抱起飞飞颠了颠,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听说啊,那赵秀珍可不是一般人,穿戴谈吐,像是有来历的。说不定人家在铁路系统真有硬关系呢!这机会,错过了可真就没了!啧啧,老孙家这几天走路都带风。”
程秋霞听着这些议论叹了口气,她其实私下里又去找过孙婶子一次,委婉地提醒还是要多核实。可孙家显然已经被那“铁路公安”、“编制”、“分房”的美好蓝图冲昏了头脑,孙婶子虽然依旧忐忑,但话里话外已经全是“等学军站稳脚跟就把我们接去城里”的憧憬,程秋霞的话,听进去的有限。
屯子里的舆论,大体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像李风花这样,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面上还是以羡慕和祝福为主,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以后能沾点光;一派是纯粹的羡慕,觉得老孙家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恨不得那是自己家;还有少数像程秋霞、吴秀兰这样,心底存着疑虑,但碍于情面和人家的“大喜事”,不好多说,只能私下里交换个担忧的眼神。
羡慕的有,担心的有,私下里觉得古怪、但碍于情面不好明说的也有。大多数屯民还是朴素的,觉得孙学军是屯子里飞出的金凤凰,能有个好前程,是屯子的光荣。至于那点风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孙家,则是痛并快乐着。老孙家说干就干。没几天,就看见孙会计和孙学军父子俩,拉着好几麻袋金灿灿的苞米,套上驴车,冒着严寒往县里粮站去了。那粮食,可是他们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省下来,准备吃到明年秋收的。
眼看着要过年了,孙会计咬着牙,指挥着儿子和请来帮忙的亲戚,把金灿灿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新玉米一袋袋装车,准备拉到县里粮站卖掉。那都是他一把汗水一把泥巴种出来的,是全家一年的嚼谷和指望。看着粮食被拉走,他心里像刀割一样,但一想到儿子即将端上的“铁饭碗”,那点疼就又变成了孤注一掷的豪情。
屯子里不少人站在路边看,眼神复杂。有羡慕那几袋粮食能换来的“前程”,也有对孙家这孤注一掷壮举的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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