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杀猪匠老刘的流言蜚语像春日的柳絮,在屯子里悄无声息地飘散,挠得人心痒痒又莫名不安。
这天,程秋霞带着程飞去屯子东头的磨坊磨玉米面。磨坊主人是个外姓人,姓马,五十多岁,是个老光棍,腿脚有点不利索,平时不大爱跟人来往,但磨坊的活计做得细致,收费也公道,大家也都用惯了他家。
排队等候的时候,程飞被磨盘轰隆隆的转动声吸引,好奇地凑近了看。程秋霞一边跟前面排队的吴秀兰唠嗑,一边分神留意着她。
磨坊主老马看到程飞,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同往常的神色。他跛着脚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放了有点久的芝麻糖,递向程飞,脸上挤出一个有些生硬的笑容:“孩子,吃糖不?”
程飞对“糖”字反应迅速,眼睛一亮,刚要伸手,程秋霞却抢先一步拦住了:“马大哥,不用了,孩子这两天牙疼,不敢吃甜的。”
老马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讪讪地收了回去,嘟囔了一句:“哦……牙疼啊……那就算了……” 他瞥了程飞一眼,那眼神让程秋霞觉得有点不舒服,像是……惋惜?又像是别的什么,说不清。
他没再多说,跛着脚又回去照看磨盘了。
程秋霞心里却打了个突。老马这人平时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主动跟孩子打交道,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情?而且那糖……油纸都泛黄了,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吴秀兰也注意到了,压低声音对程秋霞说:“这老马平日里贼抠门,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知道给孩子糖吃了?”
程秋霞没接话,磨完面回家路上,程秋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想起前几天好像听谁随口提过一嘴,说老马年轻时候好像不是本地人,是很多年前逃荒过来的,具体来历没人说得清。他腿上的残疾,据说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很多年前落下的毛病,怎么落的,他也从来不说。
一个来历不明、腿脚不便、性格孤僻的老光棍……平时深居简出,守着个偏僻的磨坊……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和人贩子流窜、妇女儿童失踪的可怕传言悄悄联系在一起,让程秋霞回头看了一眼。
难道……怀疑错了人?真正有问题的,是这个不声不响的老马?他的磨坊……是不是比废砖窑更隐蔽、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
傍晚,李风花来串门,程秋霞忍不住把自己的疑虑跟她说了。
李风花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哎呀妈呀!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点瘆得慌,老马那磨坊,平时除了去磨面的,谁没事往那儿凑?后屋咱都没进去过,藏点啥真没人知道!”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矛盾:“可是……老马那腿脚,不利索啊。他能干得了人贩子那活?不得跑得快才行吗?”
“万一他有同伙呢?”程秋霞压低声音,“或者……他根本不用跑,只负责藏人呢?”
两人越说越觉得可疑,看谁都像坏人。
“哎…别人贩子没抓到,咱们屯子里先打起来了…”
屯子的土路上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响。是邮递员来了,给屯子里唯一的高中生孙学军送来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孙学军激动地拆开信封,里面是几本崭新的书籍和一本印刷精美的杂志。他兴奋地翻看着,爱不释手。
孙会计看着儿子高兴,也满脸笑容,随口对过来看热闹的邻居说:“这孩子,就爱看这些没用的闲书,净浪费钱,这回也不知道是托谁从省城捎来的,神神秘秘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下工回家的程秋霞和李风花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省城捎来的?孙学军一个学生娃,哪来的门路托人从省城捎东西?还神神秘秘的?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会不会和外界有什么联系?孙学军整天看书,心思深,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或者……甚至……
这个念头太过骇人,两人都没敢说出口。但怀疑的名单上,似乎又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名字。
屯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人们互相打量着,眼神里多了几分猜忌和审视。原本团结的氛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老刘、老马、甚至孙学军……似乎每个人都有点说不通的地方,每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疑云之中。
真正的嫌疑人到底是谁?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嫌疑人,一切都只是人们过度紧张下的臆想?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炕梢安静玩嘎拉哈的程飞,又一次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小眉头微微皱起。
“嗬…”这气味,到底意味着什么?
悬念迭生,迷雾重重。这个看似平静的东北小屯子,仿佛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每个人都在网中,却看不清彼此的真实面目。
夜色如墨,屯子沉入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犬吠和巡逻人沉重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宁静。月光被薄云遮住,光线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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