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吃得差不多了,个个肚儿圆。程秋霞拿着大铁勺,敲了敲锅边,笑道:“原汤化原食,都别急着走,喝碗饺子汤溜溜缝儿。”
说着,她给每个人的碗里舀上清澈微稠、飘着点点油花的饺子汤。热乎乎的汤水带着面食特有的甘甜和淡淡的咸鲜,顺着食道滑下去,熨帖着被饺子填满的肠胃,果然觉得浑身舒坦。
众人捧着碗,或靠在墙根,或坐在门槛、小马扎上,院子里弥漫着饱食后的慵懒与满足。夏夜的微风拂去白日的燥热,繁星在天幕上渐次亮起,正是唠嗑的好时候。
“这饺子汤,让我想起俺们山东老家,”孙晓玲捧着碗,眼神有些怀念,“就是吃完面条、饺子喝剩下的面汤,俺娘总说,哈了不烧心,还省粮食。”她说话带着浓重的胶东口音,引得大家都笑了。
(作者:山东话喝读há,喝水=há shuí )
“说到这个,”赵援朝来了精神,“阿拉上海吃完生煎、小笼,也是要喝一碗蛋皮汤或者单档汤的,清口,解腻。不像你们北方,饺子汤就当汤喝了。”他语气里带着点大城市的精致优越感,但并不惹人厌。
刘建业扶了扶眼镜,认真补充:“从消化生理学角度讲,面汤中含有部分溶解于水的淀粉和营养素,饮用确实有助于消化吸收。”
“得了吧您嘞,刘大学问,甭管啥道理,好喝就得!要我说,天津卫吃完包子,那碗小米粥或者馄饨汤才是标配。”
李文娟细声细气地开口,声音像江南的涓涓细流:“我们老家那边,吃完精细的点心,会泡一杯清茶,碧螺春或者龙井,慢慢品,去油解腻,味道很清雅的。”她描述的场景,对于靠山屯的人们来说,显得有些遥远而雅致。
程秋霞听得津津有味,感慨道:“瞧瞧,这四面八方,吃法都不一样,还挺有意思。”
铁蛋喝了一大口汤,好奇地问:“孙姐姐,你们山东除了煎饼卷大葱,还有啥好吃的?”
孙晓玲立刻来了劲儿:“那可多了去了,俺们那靠海,海鲜多,大对虾,这么大!”她用手比划着,“用韭菜一炒,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还有鲅鱼饺子,那馅儿,比咱今天这荠菜馅还鲜亮呢。”
赵援朝不甘示弱:“阿拉上海的生煎馒头才叫一绝呢,底子煎得金黄焦脆,咬一口,里面满满的汤汁,‘嗖’一下就吸到嘴里,肉馅又鲜又嫩……”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那生煎的香气已经飘到了院子里。
王琳也微笑着说:“我们那里,春天的时候,会用新鲜的春笋、腌笃鲜一起炖汤,那味道又鲜又醇,是春天最好的味道。”她的话语里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王振华则开始描述哈尔滨的秋林红肠和大列巴,还有冬天里冻得硬邦邦、能当棍子敲响的冰糖葫芦。
大人们听着知青们讲述各自家乡的美食和风物,仿佛也跟着进行了一场舌尖上的旅行,看到了蔚蓝的大海、繁华的弄堂、细雨中的江南小巷和冰天雪地的北国街头。这些陌生的景象,与靠山屯的黑土地、玉米林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更加广阔的中国画卷。
程飞安静地坐在程秋霞身边,小口喝着温热的饺子汤。她听着那些关于“海”、“生煎”、“春笋”、“红肠”的描述,虽然无法完全想象出具体的样子和味道,但她能从哥哥姐姐们或怀念、或自豪的语气里,感受到那些地方的美好。她的小脑袋里,似乎也装进了一点来自远方的、斑斓的色彩。
老马也听得入神,偶尔低头看看身边的莲娜。莲娜依旧安静,但在赵援朝描述生煎包汤汁时,她的喉咙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饺子汤的暖意还氤氲在胸腔里,夏夜的微风恰到好处,众人懒洋洋地不愿散去。不知谁先起的头,话题从各地美食,拐到了光怪陆离的家乡传说上。
赵援朝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上海普通话说道:“阿拉上海以前有个传说,叫‘黄埔江里的美人鱼’,晚上会在江边唱歌,声音好听得很,听得人迷迷糊糊就往江里走,第二天人就没了……”他一边说,一边做出飘忽的动作。
孩子们被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吸引,又有点害怕,铁蛋嘴硬道:“骗人!哪有美人鱼!”
“就是!”狗剩附和,“肯定是掉水里淹死的!”
孙晓玲撇撇嘴:“你这不够吓人。俺们山东老家有个说法,叫‘黄鼠狼换命’,说那玩意儿有道行,能迷人,上了人身就学人说话做事,可邪性了。半夜有什么东西叫你名字的时候可千万别回答,不然啊你就不是你喽~”她讲得活灵活现,还模仿了一下被“迷住”后直勾勾的眼神,把文雯吓得往李风花怀里缩。
王振华嘿嘿一笑,用带着天津味的腔调接上:“咱天津卫也有啊,听说过‘海河河漂子’吗?就那种……哎呦!”他话没说完,就被孙晓玲捶了一下,示意他别吓坏小孩子。
刘建业推了推眼镜:“这些传说大多源于对自然现象的不理解或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投射,具有一定的民俗学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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