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籍之下 第314章 爨寨重逢

日头偏西，将爨寨连绵的青山染上一层温暖的金晖。

阿依和父亲吉克背着沉甸甸的药篓，沿着熟悉的山间小径往下走。

药篓里是新采的几株药材，父女俩一边走，一边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快到家时，阿依眼尖，发现自家的院门竟是虚掩着的。

她下意识地又看了看门前泥地上的车辙印记，是马车的轮印。

“阿达，你看，有马车印子，是不是先生和阿姐来了？”

阿依看向吉克。

吉克也皱了皱眉，心中警惕了几分：

“小心些，我先去看看。”

然而，阿依心中惦念着可能是秦玥带来了石城的新消息或是医馆的急事，脚步不由得加快。

几乎是小跑着越过吉克，率先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院门。

院中的景象让她瞬间愣在原地。

只见院中秦玥正含笑坐着，而她身边那位正温言细语说话的妇人，侧影是那般熟悉。

熟悉到让阿依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妇人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周荔看着门口那个背着药篓、怔怔望着自己的阿依。

她长高了许多，几乎快赶上自己了，原本带着婴儿圆的脸颊清瘦了下去，露出了清晰的轮廓。

肤色是常在山间行走的健康的小麦色，眼神不再如记忆中那般灵动跳脱。

她穿着简单的爨族衣裙，袖口和裤脚都沾着些许泥土草屑，但身姿挺拔，像一株迎风生长的小树。

“阿依。”

周荔的声音带着颤抖，随即缓缓站起身。

阿依眼中的怔愣瞬间化为汹涌的泪水，她丢开肩上的药篓，草药撒了一地也浑然不顾。

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雏鸟，猛地扑了过去，一头扎进周荔张开的怀抱里。

“大伯母……大伯母……”

她将脸深深埋在周荔颈间，泣不成声，浸湿了周荔的衣襟。

周荔也是泪如雨下，紧紧回抱着阿依瘦削却有力的肩膀，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后背，一遍遍地喃喃：

“大伯母回来看你了……长高了，也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相见的狂喜与无尽的心疼。

吉克跟在后面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孙弘文刚好从后院拴好马走出来，见到院中情景，也是微微一怔。

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吉克示好的点了点头。

吉克赶紧上前，用官话招呼道：

“孙大人，您来了。”

孙弘文摆摆手，笑容亲切：

“吉克头人，不必多礼，如今我早已不是官身了，当不得大人二字。”

“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大哥即可，我们是不请自来，打扰你们了。”

吉克连连摆手：“不打扰，不打扰！快请屋里坐！你也别叫我头人，叫我吉克就行。”

他见周荔和阿依一时半会儿怕是分不开，便想着先去准备晚饭。

目光一扫，看到被阿依丢在地上的药篓和散落的草药。

秦玥已经蹲下身，正细心地将药材一样样捡拾起来，分门别类。

孙弘文见自己似乎插不上话，又见吉克要去厨房，便也跟了过去，搓了搓手，笑道：

“吉克老弟，我来给你搭把手吧？别看我这样，这些年也会自己下厨弄点吃的。”

吉克一听，这还了得，怎么能让客人进厨房干活？

他赶紧拦住孙弘文，连推带请地要把他往外送：

“孙大哥，这可使不得！您快出去歇着，饭菜一会儿就好，很快的！”

孙弘文却来了兴致，执意要帮忙：

“哎，老弟，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人多力量大，咱们快点弄好，她们也能早点吃上饭不是？”

他硬是挤进了厨房里。

两个男人在厨房里你推我让。

一个坚持要帮忙，一个坚决不让客人动手，拉扯间，竟没注意到灶上煮着的米饭，直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传来。

“哎呀！饭糊了！”

吉克惊呼一声，两人这才停下“争斗”，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锅饭。

看着锅底那层焦黑的锅巴，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那点生疏和客套也在这一片狼藉中消散了不少。

最终，还是孙弘文“技高一筹”，成功留在了厨房里。

于是，两个大男人挤在灶台前，一个切着腊肉，一个生火炒菜，虽是第一次配合，却莫名的和谐。

而院子这边，秦玥已经将草药收拾好，看着相拥哭泣渐渐转为低声啜泣，互相擦拭眼泪的周荔和阿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与此同时，石城秦熙家小院里，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屠老三刚刚从武馆回来，累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苏春意盛好的饭碗，正准备大口扒饭，就听见院门被敲响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放下碗，嘟囔着：

“谁啊，赶着饭点来……”

起身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官学学子服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带着几分书卷气。

见到屠老三，立刻露出一个略显拘谨但十分诚恳的笑容，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学生赵文启，冒昧来访，请问秦夫子在家吗？”

屠老三一看见官学学子，心里就咯噔一下。

下意识地想起了之前那些嘲讽秦熙的官学学子，顿时觉得眼前这小子也不像好人。

他粗声粗气地回了句：

“不在！”

然后不等赵文启再开口，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差点撞到赵文启的鼻子。

苏春意正在屋里摆碗筷，听见丈夫这砸门似的动静，走出来问道：

“谁啊？你怎么这个态度？”

屠老三气哼哼地走回来，重新端起饭碗：

“是个官学学子，来找熙儿的，一看就不安好心！”

苏春意知道丈夫的心结，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他。

只让他先进去吃饭，自己则走到院门前，重新将门打开。

赵文启本以为今日要吃闭门羹，正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没想到门又开了。

见到一位面容和善的妇人出来，他赶紧再次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苏春意仔细一看，认出了赵文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