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籍之下 第207章 终得团聚

赵茂林见到二老，笑着拱手行礼：“伯父，伯母，您二老起得真早。早食已经备好了，请您二老先用些，咱们便出发。”

来到饭厅，赵明远夫妇和几个儿子都已等候在此。陪着二老用了顿丰盛又暖和的早饭后，赵明远亲自将二老送到青州城外。

临别前，赵明远再三叮嘱小儿子：“茂林，一路上定要仔细看顾好你伯父伯母，车赶慢些，稳些，投宿要找干净稳妥的客栈，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赵茂林虽然年轻，却显得沉稳可靠，他拍着胸脯保证：“爹，您就放心吧。儿子一定把伯父伯母平平安安、全须全尾地送到安儿姐姐手上。绝不会有半分差错。”

赵明远看了看自己这个虽未成家、却办事最为老成稳妥的小儿子，满意地点点头，又对隋父隋母说：

“哥哥，嫂嫂，你们只管安心。别看他年纪小，做事比他几个哥哥都靠得住。”

隋父隋母看着精神抖擞的赵茂林，也是满心欢喜，连连夸赞：

“茂林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明远老弟，弟妹，你们有福气啊。”

辞别了赵明远一家，二老坐进马车。赵茂林轻喝一声，一抖缰绳，马车便稳稳地朝着石城方向驶去。

一路上，赵茂林果然极其稳妥，车赶得又平又稳，遇到不好走的路段更是小心慢行。

每到饭点必定找好食肆吃好喝好，晚上也赶在天黑前找到干净宽敞的客栈投宿，将二老照顾得无微不至。

第二日傍晚，当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时，赵茂林轻轻勒住马，将马车停稳，然后掀开车帘，对里面的二老笑道：

“伯父，伯母，快出来看，前边那就是石城了，照咱们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他兴致勃勃地指着远处的景色介绍起来：“伯父伯母您们看，城旁边那一大片奇形怪状的石峰，就是有名的石林了，里头像个迷宫似的……”

然而，隋父隋母此刻哪还有心思欣赏什么石林，他们的心早已飞到了那座城池里，飞到了女儿身边。

两人探出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远处那越来越清晰的城墙轮廓，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刻飞进城去。

赵茂林见二老心不在焉、望眼欲穿的样子，了然地咧嘴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只让二老坐稳扶好，便扬起马鞭，驾着马车加快了些速度，朝着石城驶去。

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吹拂着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将一些晚开的、近乎凋谢的樱花吹落，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有几片恰好飘进了马车，轻柔地落在了隋母的发间，她也浑然不觉。

马车终于驶入了石城城门。隋母几乎是立刻就将头探出车窗，急切地四处张望，寻找着任何可能与女儿相关的痕迹。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熙攘，充满了边城特有的活力与烟火气。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路边一个热闹的摊子前，那个正围着围裙，手脚麻利地给客人打菜、身形高大、侧脸轮廓像极了女婿的身影。

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再定睛看去，没错，就是秦阳。

虽然黑了，瘦了，但那就是她的女婿秦阳。

她赶紧激动地拉过身边的隋父，声音都变了调：“老头子！快看！快看那边！是不是阳儿？！是不是？！”

隋父闻言，也立刻扑到车窗边，顺着隋母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个忙碌的身影，不是秦阳又是谁。他顿时也激动起来，连忙朝着前面赶车的赵茂林喊道：

“茂林！停车！快停车！”

赵茂林赶紧“吁”了一声，将马车稳稳停在路边，跳下车来搀扶隋父。

隋父顾不上多说，下了车又赶紧回身小心翼翼地将隋母扶了下来。

二老站定后，也顾不上周围行人好奇的目光，朝着那个小吃摊的方向，用带着颤抖的、却尽可能大的声音喊了起来：“阳儿！阳儿——！”

秦阳正忙着给一位客人打菜收钱，嘈杂的市声中，他似乎隐约听到了两声熟悉的、仿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呼唤。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太累出现幻听了。但那呼唤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瞬间，他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最后一勺菜扣进客人的碗里，收了铜钱，看也没看就一把将勺子塞到了旁边帮忙的拉则手里，也顾不上交代什么，拔腿就朝着那呼唤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他挤开熙攘的人群，焦急地四处张望。然后，他猛地顿住了脚步，就在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身影。

那是……岳父？岳母？！

秦阳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手脚瞬间变得酸软无力，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二老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贪婪地、难以置信地在二老脸上来回逡巡，仿佛在做一场极不真实的美梦。

隋母看着眼前这个黑了、瘦了，却更显精干的女婿，心疼得眼圈立刻就红了，伸出手颤抖着抚摸上秦阳粗糙了许多的脸颊，声音哽咽：

“阳儿……我的儿……怎么……怎么比前年黑了这么多……瘦了这么多……”

隋父也激动地上下打量着女婿，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感受着那结实坚硬的肌肉，连声道：

“结实了，身子骨看着结实多了，是好样的，是好样的。”

秦阳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胸腔里堵了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带着哭腔的字：“爹！娘！”

另一边，隋安儿今日在知府后厨忙完，依旧和往常一样，与秦玥阿依一起手牵着手，说着笑着往家走。

刚走进自家院门，隋安儿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眼看见秦阳站在院子当中，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刚刚哭过，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心里顿时一紧，赶紧松开阿依和秦玥的手，快步走上前，担忧地问：

“阳哥，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出什么事了？”

秦阳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哽咽：“安儿……安儿……爹……爹娘……来了……”

隋安儿猛地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没听懂，满脑子瞬间只剩下自己砰砰作响、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地追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谁？……谁来了？”

秦阳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说，眼泪也随之滚落：“爹和娘！咱爹咱娘！他们来了！从潼关来了！”

隋安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的声音和色彩都在瞬间褪去、消失。

她不敢相信，觉得这一定是是秦阳在骗她，是逗她玩……可是，可是……

她茫然的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四处张望。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正房门口。

只见那扇熟悉的门里，缓缓走出了两个身影。两个她日思夜想、在梦里见了无数次的身影。

他们比记忆中矮小了些，白发也更多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隋安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她的双脚仿佛踩在云端，又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轻飘飘地“飘”到了二老面前。

她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却又怕这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幻影。

隋父隋母早已是老泪纵横，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女儿冰凉颤抖的手。那真实的、温暖的触感传来，隋安儿的眼泪瞬间决堤。

“爹……娘……？”她努力发出声音，但声音却微不可闻。

然而隋母却听见了：“哎！安儿！我的安儿！”

她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隋父也张开双臂，将妻女一起环抱住。

一家三口，在分别了数年之后，在这西南边城的小院里，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所有的思念、委屈、担忧、艰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隋安儿伏在母亲瘦弱却温暖的肩头，先是无声地落泪，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良久，终于压抑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那哭声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苦楚都一次性哭出来……

这充满悲喜交加的痛哭声，穿透了院墙，传到了隔壁岩桑家。

正抱着安禾的阿土娘和苏春意都听到了，两人先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默默抬手抹起了眼泪。

就连阿土娘怀里的小安禾，似乎也被那悲恸又激动的哭声所感染，小嘴一瘪，也跟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院里，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落，笼罩着那相拥痛哭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