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籍之下 第77章 少年心事

今夜月光亮的晃眼，顺手将秦玥身上那套色彩斑斓的佤族小筒裙映照得格外鲜亮。

筒裙上繁复的几何纹样在光影中跳跃，坎肩边缘缀着的彩色绒球随着她说话时轻微的摆动而轻颤。

刘昌站在她对面，双手局促的揪着衣裳，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看一眼后又飞快地移开，落在院门粗糙的木纹上，仿佛那里刻着什么绝世秘籍。

“玥……玥儿妹妹，” 刘昌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你刚才问我家药铺的事……”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是，原本是打算今年开春就来的。地方都看好了，就在西街口，地段还行。连药材路子我爹都托人联系了几家……”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沮丧：

“可……可坏就坏在人手上。原先说好的那位坐堂掌柜，家里突然出了急事，写信来说来不了了。”

“我爹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你也知道，开药铺不是开杂货铺，必须要有个懂行还能镇得住场子的老掌柜坐堂，……所以，只能先搁着了。”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爹说，找不到合适又信得过的人，宁愿再等等，也不能草率。”

秦玥认真地听着，小脸上流露出理解和惋惜：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刘叔考虑得对，药铺确实马虎不得。”

她想起林郎中平日里对药材、对医理的严苛要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只有远处宴席的喧闹和院子里孩童的嬉笑声隐隐传来。

夜风带着来了玉兰花的香气，拂过二人，也拂动了少年纷乱的心绪。

“那……那你呢？”

刘昌鼓起勇气，抬起眼，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秦玥脸上，声音又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结巴。

“玥儿妹妹……你……你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问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秦玥没察觉他的紧张，她微微仰起头，看着星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亮。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清澈而满足的光芒。

她想了想，唇角弯起一个温暖又踏实的弧度：

“我啊？过得很好呢！很满意，也很充实！”

不等刘昌追问，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也变得雀跃而充满力量：

“先生他终于开始正式教我医术了，不再是只让我打杂认药，而是真正地教我诊脉、开方、配药！”

她兴奋地比划着，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和骄傲。

“他说我脉诊得准，他送了我一本《濒湖脉学》，说那是脉学根基，要烂熟于心。我现在每天除了帮师父整理药房、炮制药材，就是背书、练脉、琢磨方剂……”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有无数的喜悦想要分享：

“还有还有！你知道吗？阿土婶家的小安禾，就是那天晚上……”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后怕，但随即被巨大的成就感和使命感取代。

“师父教我的那些急救法子，我真的用上了。把安禾喉咙里的脏东西吸出来的时候，我手都在抖，心都快跳出来了。”

“可是看到她终于哭出声来，活过来了，刘昌哥哥，那种感觉，那种把一条小生命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秦玥的眼睛亮得惊人，她挺直了脊背，仿佛在对着月亮，对着整个天地，宣告她的誓言：

“我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好郎中，治病救人，行善积德。让那些生病受苦的人，不再受病痛的折磨。”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赤诚的信念，穿透了光影，清晰地落入刘昌的耳中，也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刘昌呆呆地看着她。

月光盖在她身上，那身鲜艳的佤族服饰此刻仿佛成了她理想光芒的衬托。

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学医的艰辛与快乐，讲述着救活安禾的惊心动魄与无上荣光。

她的脸颊因激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像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清澈透亮，里面燃烧着名为理想的火焰。

这样的秦玥，就像一颗被拂去尘埃的明珠，在属于她的道路上，散发着越来越夺目的光彩。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刘昌胸中激荡，混合着震撼、钦佩、以及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的悸动。

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跳如鼓，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和笃定：

“会的！玥儿妹妹！你一定会的！你……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郎中！最好的！”

这句毫无保留的、近乎崇拜的肯定，反倒让正沉浸在豪情壮志中的秦玥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看着刘昌那副比自己还激动、还笃定的样子，小脸“腾”地一下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脚尖轻轻蹭着石板缝，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羞涩和谦逊：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最好的，但先生说了，医道无涯，唯勤与专。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点一点地学，一点一点地做，争取越来越好。”

这羞涩又坚定的模样，让刘昌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嘿！我说你们两个，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害我找了半天。”

阿土像只猴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他怀里抱着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深棕色的牛皮水袋。

神神秘秘地凑到两人面前，还故意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嘘，别声张，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在秦玥和刘昌好奇的目光中，阿土得意地一笑，动作麻利地拔开了水袋口的木塞子。

“啵”的一声轻响。

一股极其馥郁、清甜、带着山林气息的独特果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香气霸道而诱人，混合着熟透杨梅特有的酸甜浆果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粮食发酵后的醇厚酒香。

这香气仿佛带着魔力，瞬间勾起了人舌底的津液，让人闻之生津，精神一振。

“杨梅酒！” 秦玥眼睛一亮，惊喜地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