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鳞鳄妖将重创败退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湖畔战场上弥漫的,除了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与死寂。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伤亡和依旧阴霾笼罩的湖面冲淡,幸存的修士们或瘫坐在地剧烈喘息,或默默包扎伤口,或失神地望着同伴冰冷的遗体,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防线已名存实亡,到处是残破的陷阱、碎裂的法器、以及被妖兽利爪撕裂的沟壑。王磐强撑着几乎透支的身体,嘶哑地催促着修补工事,但那声音在空旷的湖畔显得如此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阵盘,没有灵材,仅凭血肉之躯和残存的意志,如何能抵挡可能随时卷土重来的兽潮?
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再次淹没人心之际,叶秋那独特而平静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清晰地响起:
“收集所有残存法器碎片、妖兽坚硬骨骼、以及方圆三十丈内形态规整的岩石。”
指令简洁,不带丝毫情绪,却让所有听到的人精神一振。虽然不解其意,但经历了之前那神迹般的一击,叶秋的话语已然拥有了绝对的权威。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幸存下来的数十名修士,包括脸色苍白的王磐,都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忍着伤痛和疲惫,在尸山血海中翻找,将那些沾染着血污、灵光黯淡的断剑残刃,那些坚硬如铁的妖兽腿骨、头骨,以及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青黑岩石,迅速搬运到叶秋指定的几处关键位置。
叶秋缓步走到防线最前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眼前堆积如山的“废料”。在他人眼中,这些是毫无价值的垃圾,但在他眼中,每一片碎裂的法器都残留着独特的金属性能量印记,每一块兽骨都蕴含着微弱的土行或水行妖力,每一块岩石都承载着大地的厚重与稳定。它们是一个个等待被重新编程的“基础单元”。
他并未取出任何珍贵的符笔或灵墨,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那纤细稚嫩的手指,在空气中虚划。指尖过处,留下一道道肉眼难见、却蕴含着他精纯灵力与对天地规则深刻理解的淡金色道纹虚影。这些道纹并非固定的阵图,更像是流动的“指令流”,充满了动态的、适应性的智慧。
随着他指尖的舞动,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堆叠的“废料”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断裂的剑尖轻轻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残存的锐金之气被丝丝缕缕地抽取出来,在工事外围形成一片无形却充满锋锐之意的能量场;巨大的黑水鳄头骨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严丝合缝地嵌入几块巨岩之间,残留的水属妖力被引导,化作一层湿润的、能卸去冲击力的屏障;普通的岩石按照某种玄奥的几何结构垒砌,彼此气机勾连,隐隐与脚下大地脉络相连,获得了远超其物理强度的稳固性。
叶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他时而屈指轻弹,将一缕灵力打入某块碎片的特定节点;时而掌心虚按,引导数块岩石的能量流转达成共振。他并非在机械地布阵,更像是一位最高明的工匠,在以天地为熔炉,以万物为材料,进行一场即兴的、却又暗合天道至理的创造。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织网,笼罩着整个构建区域,精确协调着数百个“元件”的能量属性、物理结构以及彼此间的生克关系。防御、反击、幻惑、自愈……多种功能被巧妙地编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道长约三十余丈、高约一丈、看起来颇为简陋粗糙的“墙壁”,便矗立在了原本破碎的防线前方。它由碎石、兽骨、金属碎片杂乱构成,表面凹凸不平,甚至有些地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与阵法院出品的那些光鲜亮丽、符文闪耀的制式阵盘相比,简直如同乞丐的破袄与贵族的华服。
然而,就在叶秋完成最后一道“指令”,指尖金光敛去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浑厚的嗡鸣,仿佛源自大地深处,轻轻响起。整个简陋工事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而内敛的道韵弥漫开来。空气在其周围似乎变得粘稠,光线也产生了细微的扭曲。虽然看起来依旧不起眼,但所有靠近它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恰在此时,天际传来急促的破空之声。两道略显仓促的身影驾驭着飞行法器落下,正是之前曾在第七谷对叶秋优化阵法之举冷嘲热讽的孙、钱两位阵法院弟子!
他们奉命前来紧急修复前线阵法,脸上还带着一丝属于阵法师的傲气与对之前“丢面子”的不爽。然而,当他们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那道刚刚成型的、由垃圾构筑的工事上时,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孙姓弟子几乎是本能地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用于探测能量场的“万象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先是疯狂乱转,随即仿佛被无形之力束缚,开始以一种极其复杂而稳定的轨迹盘旋,罗盘表面亮起的灵光图谱,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精妙繁复到极致的能量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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