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第七杂役谷的瞬间,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带着一种粘稠而沉重的质感。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被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泥土深层腥气、腐烂植叶发酵后的酸腐味、远处矿坑飘来的金属锈蚀与粉尘气息、以及隐约可辨的汗臭与霉味所彻底淹没。这股独特的气味,如同一种无形的烙印,宣告着此地的身份——被繁华仙门遗忘的、挣扎求存的角落。
谷地呈不规则的碗状,面积不大,却显得异常拥挤杂乱。东边是几片勉强开垦出的灵田,土壤贫瘠,板结严重,里面蔫头耷脑地长着最普通、对灵气要求极低的凝血草和聚气花,叶片枯黄卷曲,长势令人堪忧,仿佛随时会彻底枯萎。西边,一个已然废弃大半、矿脉几近枯竭的玄铁矿坑裸露着狰狞的伤口,仍有零星几个身影在其中机械地敲打着顽固的矿岩,叮叮当当的声响空洞而疲惫,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更添几分荒凉。北面陡峭的山壁上,密密麻麻开凿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洞窟,黑黢黢的洞口如同蜂巢般紧密排列,远远望去,令人头皮发麻,那便是杂役弟子们赖以栖身的“家”。南面地势稍缓,建有几排歪歪斜斜、饱经风雨侵蚀的木屋,那是堆放杂物工具的仓库、进行粗加工的工坊,以及此地最高管理者——刘管事及其爪牙居住的地方。
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压抑氛围中。这里没有仙家气象的飘渺,只有生存最底层的粗粝与艰辛。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被遗忘、被消耗、以及希望渺茫的挣扎。
叶秋按照粗糙木牌上的指示,走向北面那面布满洞窟的山壁。越是靠近,那股混杂着体味、霉味和绝望的气息便越发浓重。洞窟与洞窟之间几乎没有间隔,不少洞口仅用破烂的草席或几块木板勉强遮挡,根本谈不上**。地面泥泞不堪,散落着碎石、废弃的矿渣和不知名的垃圾。几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的弟子,就着黄昏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蹲在自家洞口,机械地分拣着矿渣里可能残存的、米粒大小的劣质矿石,或是处理着那些品相最差的草药,动作迟缓得如同提线木偶。他们对叶秋这个新来的陌生面孔,连抬一下眼皮的兴趣都欠奉,仿佛多消耗一丝力气都是奢侈。在这里,竞争早已褪去了热血与激情,只剩下为了那几块硌牙的下品灵石、几颗药效微乎其微的丹药、以及那几乎不存在的调离此地的渺茫希望,而进行的无声的、疲惫至极的倾轧与算计。
叶秋找到了那个刻着“甲叁”字样的洞窟。与其说是石屋,不如说就是一个在岩壁上随意开凿出的、勉强能容身的洞穴。洞口没有门,只有一张千疮百孔、散发着霉烂气味的草席歪斜地挂着,算是唯一的遮挡。
他掀开草席,一股更浓烈的阴湿霉味扑面而来。洞内空间极其狭小,不过方丈之地,勉强能让人转身。四壁是粗粝开凿的岩石,未经任何打磨,棱角分明,布满了湿漉漉、滑腻腻的深绿色青苔,不断有冰冷的水珠从岩缝中渗出,顺着石壁滑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空气凝滞不动,湿度大得让人皮肤发粘。光线昏暗至极,仅靠洞口透入的、被草席过滤后所剩无几的微光,以及岩壁上几处稀疏的、散发着惨淡幽绿色光芒的“萤石苔”提供照明,勉强能看清洞内轮廓。
角落里,铺着一层颜色暗沉、显然被无数人使用过的干草,上面扔着一套同样散发着浓重霉味、硬邦邦、几乎板结的薄褥,这便是唯一的“床铺”。除此之外,洞内空无一物,连一张可供放置物品的粗糙石台或一个可以坐下的石墩都没有。
环境之恶劣,生存条件之简陋,远超叶家镇他那间虽然清贫但整洁的小院,甚至连青玄湖那间最下等的客栈客房都远远不如。这里,更像是被文明遗弃的原始洞穴。
然而,叶秋站在洞窟中央那小小的、略为干燥的空地上,脸上没有丝毫常人在此种环境下应有的嫌弃、失望或是恐惧。他的目光平静得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出土的、有待清理和分析的古代器物,冷静地扫过每一寸岩石,每一片青苔,每一缕空气中的尘埃。
“空间利用率低于百分之十五,布局极不合理。通风系统完全缺失,空气流通率近乎为零,二氧化碳浓度偏高,湿度长期维持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极易滋生致病微生物,对肉身健康构成持续性威胁。光照强度低于5勒克斯,远低于基本阅读或精细操作所需标准,需引入稳定人工光源。”他心中如同最严谨的环境评估专家,飞速地给出各项参数评估,并同步开始构思数个基于现有条件、能耗最低的优化方案。
他走到那铺“床”前,没有用手去触摸,神识微动,便已如同高倍显微镜般将干草和薄褥的状况洞察分明:“纤维结构严重破坏,弹性丧失。内部寄生有至少三种以有机物为食的微小虫豸幼虫及虫卵,霉菌孢子种类超过五种,菌丝已深入纤维内部。卫生评级:极度危险。直接接触有极高概率引发皮肤瘙痒、呼吸道感染或肠道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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