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第七谷。
时值深冬,谷中灵雾似乎也沾染了寒意,凝滞不前,将稀薄的阳光滤得愈发清冷。精舍檐角的冰凌无声滴落水珠,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轻响。与叶秋离去时那种因外敌挑战而生的肃杀不同,此刻弥漫在谷中的,是一种源自内部、不断发酵的焦虑与无力感。
庭院内,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风如同一头被囚禁在无形牢笼中的暴烈凶兽,古铜色的皮肤下气血奔涌,却无处发泄。他脚步沉重地来回踱步,每一次落脚都让地面微微震颤,紧握的双拳骨节发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他胸腔剧烈起伏,猛地停步,对着庭院中一株虬结的老树狠狠一拳砸去!
“嘭!”
闷响声中,树干剧烈摇晃,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裂纹蔓延。林风双目赤红,低吼道:“鼠辈!尽是些背后嚼舌根的鼠辈!叶师兄何等人物?岂会畏战?!分明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中伤于他!若让我知道是谁,定要撕烂他们的嘴!”
他曾是道峰天才,心高气傲,历经挫折后,已将叶秋视为自身道途的明灯与信仰。此刻,这信仰被流言玷污、被小人诋毁,让他感同身受,怒火中烧,更有一种信念被践踏的屈辱。
周瑾坐在冰冷的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摊开着几张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笺纸。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用于稳定心神的清心玉佩,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他目光扫过笺纸上记录的一条条愈发不堪的流言,从最初的“避战”猜测,已演变为对叶秋人品、道途的全面否定与攻讦。
“林师弟,怒则乱心,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周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他抬起头,眼中是看透局势的冷静,却也掩不住深藏的忧虑,“流言起于青萍之末,却能掀起滔天巨浪。如今之势,已非简单的意气之争。有人欲借此机会,将叶师兄彻底打落尘埃,连带他提出的‘四修’之道,也要被钉上‘虚妄’的标签。”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廊下那道清冷的身影,继续冷静剖析,声音却低沉了几分:“剑峰那边,萧师兄虽未直接表态,但其门下弟子气焰日盛,推波助澜者众。更棘手的是,宗门内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执事、甚至长老,在这些言论的影响下,也开始动摇。叶师兄若不能如期归来,或以雷霆之势证明自己,只怕……第七谷将永无宁日,他所倡导之道,亦将寸步难行。”
柳如霜依旧一袭胜雪白衣,倚在廊柱旁,身姿如孤峰寒梅,清丽绝伦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望向谷口方向的视线,却比往日更加悠远、更加凝重。她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廊柱上划着玄奥的轨迹,仿佛在推演着什么。周瑾的话,她听在耳中,并未反驳,只是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
“树欲静而风不止。此非一人一战之得失,已是道统与理念的倾轧。叶师弟之道,重解析,重构架,触动了太多固化的利益与认知。萧师兄……或许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剑,其背后,是宗门内一股不容忽视的、维护传统‘纯粹’与‘单一极致’的力量。他们不会允许一个‘异数’动摇根基。”
她的话语,点破了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叶秋的“失踪”,恰好给了这些势力一个绝佳的发力点。
宗门之内,舆论已呈燎原之势。
论剑台周围,每日聚集的弟子越来越多,议论声嘈杂刺耳。
“嘿,听说了吗?有人看见事务堂的记录,叶秋接的是去边陲小城的低级任务!我看呐,就是找个借口躲起来罢了!”
“什么‘叶先生’,我看是‘叶跑跑’!当初在内门论法会上侃侃而谈,如今真刀真枪要见真章了,却缩起了头!”
“我看他那‘四修’根本就是胡扯!四种力量冲突,不走火入魔就是万幸,还想与人争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萧师兄的裂风剑意,专破各种花里胡哨的神通!叶秋就算敢回来,也是自取其辱!”
这些话语,如同毒刺,不仅针对叶秋,更隐隐指向了整个第七谷,指向了那些曾对叶秋之道抱有期待的人。一些原本对叶秋心存好感的弟子,在如此汹汹舆论下,也开始沉默、怀疑,甚至动摇。
剑峰,萧陨洞府之外。
几名气息凌厉、身着剑峰服饰的真传和内门弟子聚在一起,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大师兄闭关精进,剑意愈发凝练。那叶秋此时不知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真是可笑!”
“宗门竟还允许这等怯战之徒享有内门资源?依我看,就该直接剥夺其资格!”
“待大师兄在论剑台上横扫一切,看还有谁敢再提那荒谬的‘四修’之说!”
洞府内,萧陨盘膝而坐,周身剑气缭绕,如同实质。他面容冷峻,双目紧闭,对外界的喧嚣似乎充耳不闻。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他周身散发的剑意,比以往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虚妄、唯我独尊的决绝。叶秋的“逃避”,在他这般纯粹的剑修心中,已是道心蒙尘的铁证,此战,他无需出手,便已在“势”上占据了绝对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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