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五六安静地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已经凉了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书记:
“赵书记,既然你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实在话’……那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肯来吃你这顿饭吗?”
赵荣脸色略过一丝犹豫:“你和赵小姐能留下来,肯听我最糟心的事情,我就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前几天王副区长回来后,已经把你们的事情对我进行了汇报,并猜测你们是上面下来暗访的”
“王副区长?那个王文?”我冷不丁问到,
“对,就是他“赵荣喝了口面前的茶,”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紧接着第二天就传出了上面成立联合调查组的消息”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任五六。
任五六眼皮都没抬:“消息是我让九渊放出去的,目前是假的,但我也能让他很快就变成真的”
我靠,任五六,这话是能在这说的吗?我心里有种被人看穿的心虚,尤其任五六最后那近乎**裸的威胁。
赵荣脸上的灰败色开始慢慢减退,双手开始无意识的交叉在了一起,似乎在下某种决心,又似乎在纠结什么,一时间屋里静的可怕。
“赌了~!”半天,才见赵荣从牙缝里恶狠狠的吐出这两个字“任先生,我不管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您今天能和赵小姐来,肯定是和古镇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只要你们能帮我们解决目前这个大麻烦,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
我脑子又开始懵了:这就算摊牌了?
任五六轻轻吹开茶沫,眼神里透着精明和懒散,仿佛看的不是烂摊子,而是一个过了河的卒子:
“赵书记,你心里那本账,你清楚,我也清楚。82个亿扔水里,听不见响儿,邱老板进去了,留下一屁股两肋巴的债,还有你眼跟前这2300亩烫手的山芋。”
“不动用点‘特殊’手段,想平这事儿,说难,也不难。”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处在暴走边缘的赵荣继续说道“核心就两条:让所有觉得这摊子还能榨出二两油的人,彻底死心;让所有怕这摊子炸自己一身屎的人,看到一条能洗干净的路。!”
赵荣在听到任五六抛出的“两个所有”后,凶狠的眼光瞬间变得清澈明亮起来“任先生,您接着说”
任五六冲着我得意的一笑,伸出手掌“走好这五部就行”,
我脑子莫名其妙的闪过宋丹丹:“说把大象放进冰箱里,拢共分几步”
在我和赵荣期待的目光里,任五六难得的坐直了身子:
“第一步,‘吓’。”任五六伸出第一根手指,“林九渊放出去的风,不能停,还得加料。不是省里要查,是‘听说’部里都挂号了,重点盯土地审批、资金流向。尤其是那没到位的村民补偿款,最容易捅娄子,一捅就是**。让你的人(他看向赵荣),‘无意中’把风声漏给那些还攥着债条子、指望政府兜底的材料商、包工头。让他们明白,这案子水深得很,邱洛水吐出来的东西,指不定咬出谁,再抱着债条子不放,可能钱要不回来,还得惹一身骚。让他们慌,让他们怕,让他们主动想打折变现,快跑。”
听到这,赵荣的瞳孔微微放大,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似乎要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任五六乜斜着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的的翘起,继续说道:
“第二步,‘诱’。”第二根手指,“银行那边,是重中之重。他们捏着那本‘无效’的抵押副本,心里比谁都虚。这块肉,得喂到他们嘴边。你找个‘朋友’,去跟他们透个底:有家背景深不可测(比如,暗示跟林家有关联,但别坐实)的公司,有意向接手这个‘不良资产包’,但前提是——所有债务,必须按一个极低的折扣一次性买断,并且银行必须出具书面文件,确认原抵押无效,产权清晰无瑕疵。 银行那帮人精,算得清账:捏着本废纸,坏账百分百;打折卖掉,虽然肉疼,但能核销,还能甩掉雷。他们会算这笔账的。”
“第三步,‘堵’。”第三根手指,“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债主、村民的补偿款,是火星子,得先摁灭。以‘潜在接盘方’委托的名义,找一家靠谱的第三方机构,公开谈整体债务打包收购,价钱照脚脖子上砍。同时,单独拿出一小部分现金,或者承诺未来优先用工、优先采购等条件,快刀斩乱麻,先把最可能闹事的村民补偿问题解决掉,签协议,摁手印,把钱发下去,或者至少把协议公示出来。稳定,是现在对你赵书记最值钱的东西。”
赵荣的身体渐渐坐直了,开始前倾,眼神里的怀疑逐渐被一种极度渴求的光芒取代。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和发现巨大利益洼地的贪婪交织在一起,让他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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