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梭在无律之地的虚空中艰难地悬浮着,如同一具漂浮的棺椁,内部的死寂比外界的混乱更加令人窒息。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沉重的现实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近乎绝望的伤势。
林弦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道基彻底碎裂带来的、仿佛灵魂被寸寸凌迟的剧痛。他的“归墟之庭”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充斥着混乱规则碎片、庞杂信息流以及自身意志残火的意识荒漠。左眼的星云彻底熄灭,右眼的金辉也黯淡如风中残烛,唯有眉心的候选者印记还在凭借最后一丝与“起源密钥”的因果联系,勉强维系着他存在的轮廓,但那布满裂痕的印记本身,也已是岌岌可危。
青芷昏迷不醒,银发枯槁,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她强行对抗终极意志的反噬,伤及了生命本源。苏小婉、云珩、赵明虽意识尚存,但也个个神魂受创,力量枯竭,连维持基本的调息都异常艰难。
而石猛,则被一层不祥的暗金色光茧紧紧包裹,光茧表面不时有细密的秩序锁链纹路浮现又隐没,散发出一种危险而诡异的平衡气息。他像是陷入了一场与体内双重秩序力量的殊死搏斗,胜负未知,生死难料。
断刃那高大的金属身躯沉默地立在控制台前,暗红色的能量团缓慢翻滚,散发出冰冷的意念波动,似乎在评估着这群麻烦不断、却又一次次出乎他意料的“临时队员”的价值与风险。混沌梭受损严重,能量储备告急,而外界关于“秩序之网”收缩和“终极净化单元”活动的消息越来越频繁,无律之地的混乱之下,暗流汹涌。
“必须尽快修复伤势,至少……要恢复基本的行动力和自保能力。”林弦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他强行凝聚起一丝几乎涣散的意志,内视着自身那一片狼藉的“道基”。
常规的修复方法已然无效。他的“道”源于科学认知与规则定义,其根基在于对宇宙规律的“理解”与“运用”。如今道基破碎,意味着他赖以存在的认知框架和力量体系近乎崩塌。寻常的灵气、丹药、乃至无律之地的混乱能量,对于他而言,非但不是补药,反而是加剧崩溃的毒药。
他需要的,不是能量的灌输,而是 “重构” !是重新建立一套能够在此刻破碎状态下,依旧能够运转的、全新的认知与力量模型!
这无异于在悬崖边上,用破碎的镜片重新拼凑出一台高精度显微镜,并且要立刻用它来观察病毒!
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青芷,扫过气息微弱的同伴,扫过光茧中的石猛,最终落回自身。
科学的精神是什么?是面对未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承认失败,从废墟中寻找新的规律。
他的道基碎了,但那些破碎的规则片段、那些来自“播种者回响”的庞杂信息、甚至那连接着“起源密钥”的因果线,以及无律之地这无所不在的混乱规则本身……这些,是否可以作为 “新的原材料” ?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构想,在他近乎燃烧的意识中逐渐成型。
他不再试图去“修复”旧有的“归墟之庭”,而是准备以这些破碎的一切为基石,以自身残存的科学认知为蓝图,在这片意识的废墟上,强行 “定义” 一个全新的、能够适应并利用当前极端状态的 “临时架构” !
一个基于 “破碎” 与 “混沌” 本身的全新道基!
“帮我……争取时间……”林弦对云珩和赵明传递出一道微弱的神念,“我需要……绝对安静……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云珩和赵明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担忧,但他们没有多问,只是强撑着伤势,在林弦周围布下了一层又一层脆弱的信息屏蔽和能量隔绝屏障。苏小婉也默默守在一旁,将自身那微弱的“观测者”共鸣之力扩散开来,警惕着任何可能来自外界的意识层面的扰动。
林弦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对外界的感知,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意识的荒漠。
他不再去抗拒道基碎裂的痛苦,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外科医生,开始“解剖”自身的伤势。他以残存的理论物理知识为手术刀,将那些破碎的规则片段分类、标记;以“播种者回响”中的古老智慧为粘合剂,尝试理解这些碎片之间可能存在的、非传统的联系;甚至,他开始主动引导无律之地那混乱的规则能量,如同引入“强辐射”或“极端压力”等实验条件,观察这些碎片在混沌环境下的反应与变化。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每一次尝试“拼接”碎片,都可能引发规则冲突,导致意识海的进一步崩塌。每一次引入混乱能量,都可能让他本就脆弱的意识被彻底同化、湮灭。他的身体不时剧烈抽搐,七窍中渗出混合着混沌色光点的血液,气息时而微不可察,时而狂暴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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