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路径比凌或想象中更为崎岖隐蔽。
石磊在前引路,沉默了许多,不像往日那般健谈,只是偶尔回头确认凌或是否跟上,眼神复杂,似乎藏着心事。韩震并未同行,只言要在谷中处理些杂务,稍后便到。
越往深处走,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明显。巨大的山岩被巧妙利用,形成天然屏障,若非有人带领,绝难发现其中奥妙。空气中渐渐传来隐约的金铁交击声和沉闷的捶打声,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唯有大量金属和炭火聚集才会产生的特殊气味。
穿过最后一道伪装成天然石壁的巨大闸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巨大的、几乎掏空了小半个山腹的隐蔽工坊呈现在眼前!
火光熊熊,热浪扑面!数十座炉灶正在全力运转,赤膊的工匠们汗流浃背,奋力捶打着烧红的铁坯,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是打造寻常的农具猎叉,而是——制式的刀剑枪矛!甚至还有几个区域,正在组装着弩机的关键部件!更深处,隐约可见甲片串联的反光!
这哪里是什么小小的铸炼坊?这分明是一个颇具规模的、隐藏在深山中的军械工场!
“少帅,这边请。”石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与…紧张?
凌或收敛心神,面色平静地跟着石磊穿过忙碌的工坊区域。工匠们看到他们,只是默默行礼,便继续埋头工作,秩序井然,显然训练有素。
工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由两名目光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精壮汉子守卫。见到石磊,两人躬身行礼,然后合力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后并非更大的工场,而是一间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的石室。石室内光线明亮,墙壁上镶嵌着几颗珍贵的夜明珠。而石室中央的平台上,摆放着的东西,让凌或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是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龙袍!刺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在珠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龙袍之旁,是一个打开的紫檀木盒,里面垫着明黄绸缎,盛放着一方莹润剔透、雕刻着螭虎纽的——玉玺!虽然并非传国玉玺规制,但那象征的意义,已足够骇人听闻!
龙袍!玉玺!
私藏此物,形同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股冰寒彻骨的怒意和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凌或全身!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剑质问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时,韩震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少帅,看到了?这便是老奴和弟兄们,这近十年来,为凌帅、为少帅您…准备的一份‘薄礼’。”
凌或猛地转身,只见韩震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石室门口,负手而立,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狂热、压抑和野心的光芒,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两名守卫和石磊,早已无声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石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夜明珠冰冷的光辉洒在龙袍玉玺之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华彩。
凌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韩叔父,这是何意?私藏龙袍玉玺,乃灭族之罪!您是想将父亲最后这点血脉,将谷中这数百忠勇之士,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他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质问。
韩震却并未动怒,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件龙袍,眼神痴迷,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
“万劫不复?”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癫狂和偏执,“少帅,你可知凌帅是如何死的?是功高震主!是朝堂倾轧!是皇帝的猜忌和奸臣的构陷!我们忠心耿耿换来了什么?家破人亡!血染疆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仇恨:“这个朝廷!这个皇帝!早已烂到了根子里!忠君爱国?呵呵…君既不君,国亦不国!为何还要效忠?!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火炬般射向凌或,带着一种疯狂的蛊惑力:“少帅!你是凌帅唯一的血脉!你文韬武略,深得军心!如今更握有李崇通敌的铁证!这正是天赐良机!”
“只要我们趁机起事,打出为凌帅复仇、清君侧的旗号,北疆旧部必然云集响应!再利用这铁证搅乱朝堂,天下必生动荡!届时,凭借鹰嘴涧积蓄的力量,再加上这张残存的情报网和各地暗桩…这万里江山,未必不能姓凌!”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黄袍加身的景象。
凌或听得心头发冷,他终于明白了韩震的真正目的!他根本不在乎能否在朝堂上为父亲洗刷冤屈,他要的是趁乱起兵,是问鼎天下!那所谓的“薄礼”,竟是这烫手的龙袍和虚幻的皇位!
而自己,这个凌帅之子,不过是他用来蛊惑人心、师出有名的一面旗帜!一旦起事,自己要么成为他手中的傀儡,要么…兔死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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