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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阳城守府内，张承正对着一幅粗糙的辽东地图抓耳挠腮，试图从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里抠出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堪比杀猪的哀嚎。
“华将军！华太守！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只见糜芳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袍子皱得像咸菜，发冠歪到耳朵边，脸上涕泪横流，哪还有半点徐州豪商的风度？他扑到张承面前，抱着张承的大腿就开始嚎啕：“我家那不懂事的丫头是不是又给您添麻烦了？！这死丫头！胆大包天！无法无天！我……我这就把她绑回徐州，关她三年禁闭！不！五年！”
张承被他晃得眼晕，没好气地抽回腿：“行了行了！别嚎了！你妹妹好着呢！在我这儿吃得好睡得好，还混成了伤兵营的‘白净小医官’，比你这当哥的受欢迎多了！”
糜芳哭声戛然而止，眨巴着红肿的眼睛，有点懵：“啊？她……她没受伤？没惹祸？”
“惹祸？”张承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也就是女扮男装混进中军大帐，在老子商议军务的时候在外面嘤嘤嘤想吃象拔蚌；也就是在两军阵前用胡语冒充鲜卑公主招婿顺便骂柳毅刨祖坟；也就是违反军纪私自开小灶煮火锅……而已！”
糜芳听得脸都绿了，冷汗涔涔而下，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昏厥。他哆哆嗦嗦地拱手：“将军！华将军！是在下管教无方！是在下的错！您……您要打要罚，芳绝无怨言！只求您高抬贵手，让在下把这孽障带回去！”
张承摸着下巴，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掂量一块肥肉的价值。他还没开口，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二哥！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惹祸？我那是帮将军分忧！”
只见糜贞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不满地瞪了糜芳一眼。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窄袖衣裙，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虽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韵致。她将果盘放在张承案头，转头对糜芳道：“我在伤兵营帮忙，救治了多少将士？连赵将军都夸我包扎手艺好！我还给将军调理膳食，你看将军这几日气色是不是好多了？我这叫将功补过……不对，我根本没过！我这叫人尽其才！”
糜芳看着自家妹妹这理直气壮、甚至隐隐带着点“我是功臣”的模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你还有理了？！这是军营！是打仗的地方！不是你玩过家家的！”
“谁说过家家了？”糜贞小嘴一撇，“我做的都是正经事！比你在海上兜圈子找人有意义多了！”
糜芳：“……” 被亲妹怼得无言以对。
张承看着这对活宝兄妹，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故作严肃地敲了敲桌子：“好了！都别吵了！糜先生，令妹呢，确实是个人才，就是……路子野了点。这次看在她在伤兵营出力、以及这盘水果的份上，老子就不追究她扰乱军务、私自开火的责任了。”
糜芳刚松了口气，就听张承话锋一转：“不过嘛……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保密费……还有老子担惊受怕掉的那些头发，总得补偿一下吧？”
糜芳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肉戏来了，苦着脸道：“将军但有所需，芳……尽力而为。”
张承还没想好怎么狮子大开口，旁边的糜贞却眼睛一亮，抢先一步道：“将军！我糜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有船！你看咱们现在要建水军，要搞医疗营，要修路，哪样不花钱？让我二哥赞助……呃，是投资！投资咱们渔阳……不，是咱们未来的发展！”
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首先，战船图纸和熟练工匠，得给吧？不能像上次那样拿几个老古董糊弄人！其次，打造水军需要钱粮，糜家得表示表示吧？还有，将军要组建医疗营，药材采购、医师招募，这可是一大笔开销！另外，我听说将军还想在辽西建更多水泥窑，这启动资金……”
糜芳听着妹妹一条条往外蹦条件，每一条都像是在他心口割肉，脸都白了，拼命给糜贞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糜贞却仿佛没看见，越说越起劲，最后总结道：“……总之，二哥，这可是稳赚不赔的投资！华将军雄才大略，将来必成霸业！你现在雪中送炭，将来就是肱股之臣！这点付出算什么？”
张承听得目瞪口呆，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小棉袄何止是漏风，简直是自带鼓风机，直接把娘家的墙根都给掀了！他偷偷瞄了一眼糜芳那如同便秘般的表情，强忍着笑，板着脸点头：“嗯，糜小姐深明大义，说得在理。糜先生，你觉得呢？”
糜芳还能觉得什么？妹妹都把梯子架到天上去了，他还能不下来吗？他哭丧着脸，咬着后槽牙道：“……贞儿所言……甚是有理。芳……回去后定当禀明家兄，尽力筹措将军所需之物……”
他心里在滴血，这哪是投资？这分明是割地赔款！而且看妹妹这架势，怕是早就胳膊肘往外拐到太平洋了！他不由得偷偷打量了一下张承，又看了看一脸“我都是为了家族好”表情的糜贞，心里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糜家这颗精心培育的白菜，怕不是要连盆都被端走了？而且据他所知，大哥糜竺似乎更倾向于投资那个号称汉室宗亲的刘备刘玄德，还隐隐有联姻之意……这要是两边下注还好，万一撞车了……
想到这里，糜芳更是头大如斗，只想赶紧带着妹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糜贞见二哥答应，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但看向张承时，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不舍。她知道自己这次玩得确实有点过火，再留下来只会给张承增添负担和闲话。她走到张承面前，福了一礼，声音轻了几分：“将军，贞儿……明日便随二哥回去了。将军……保重身体，记得按时吃饭。” 说到最后，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张承看着她那强装镇定却眼圈微红的样子，心里莫名软了一下，摆摆手：“行了行了，走吧走吧，路上小心。回去好好当你的大小姐，别老想着往战场上跑。”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被糜芳拖走的糜贞，张承看着案头上糜芳“自愿”签署的（被他逼着按了手印的）援助清单，摸了摸下巴，心情复杂。
“唉，虽然薅了糜家不少羊毛，相当于变相削弱了刘备那大耳贼的潜在赞助……但总觉得有点不得劲呢？”张承嘀咕着，“也不知道这糜贞……到底许没许给刘备？”
他甩甩头，把这点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辽东还有硬仗要打！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拿下辽阳，只是打开了辽东门户。柳毅带着四万残兵跑回了襄平（辽东郡治所），加上襄平原有的一万守军，以及很可能也在那里的公孙度本人，对方兵力又凑到了五万左右。
而自己这边，扣除辽阳血战的伤亡以及必须留下看守俘虏和维持辽阳秩序的五千人，满打满算，能机动作战的兵力只有五万。
五万对五万，兵力相当。但对方是守城方，占据地利。自己要是再头铁去强攻襄平，就算能打下来，恐怕也得把老本赔光。辽阳的教训太深刻了，张承打死也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用人命填城墙的滋味。
“强攻不行，必须用计！”张承一拍桌子，下定决心。
他立刻召集众将议事。大帐内，赵云、阎柔、严纲（从辽西赶来会合）、越吉、乌骨等将领济济一堂。
张承把情况一说，然后道：“都说说吧，打襄平，有什么好法子？前提是，尽量减少伤亡！”
严纲第一个嚷嚷：“主公！怕他个鸟！咱们有五万精锐！直接压过去，围他个水泄不通！断他粮草！看公孙度老儿能撑多久！”
张承翻了个白眼：“围城？你知道襄平城多大？存粮多少？咱们五万人围城，人吃马嚼消耗多少？柳毅在外面还有没有援军？万一拖到后面，咱们自己先断粮了怎么办？此计不妥！”
赵云沉吟道：“或可效仿辽阳旧事，派精锐小队骚扰其粮道，疲敝敌军，再寻机破城。”
阎柔补充：“亦可散布谣言，动摇其军心。就说公孙度苛待士卒，欲弃城而逃云云。”
张承点点头：“子龙和阎将军说的在理，疲敌、惑敌，都是好办法。还有吗？”
这时，乌桓将领越吉站了起来，胸脯拍得砰砰响，用生硬的汉话大声道：“主…主公！简单！我们…乌桓勇士！晚上…摸上去！用…用绳子！爬城墙！像…像狼抓羊！偷偷的！进去！打开城门！”
帐内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笑声。连一向严肃的赵云嘴角都抽了抽。
张承扶额：“越吉啊……你的勇气可嘉。但襄平不是辽阳，城墙更高更坚固，守军更多更警惕。你们乌桓勇士再厉害，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爬上去打开城门，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乌骨也不甘示弱，嚷嚷道：“那…那就！找…找会打洞的！从…从地下挖进去！”
张承：“……”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挖地道？你知道襄平土质如何？地下水脉在哪？挖到猴年马月？而且动静那么大，当守军是聋子？”
看着这群勇武有余、智谋不足的部下，张承深深叹了口气，无比怀念那个总是揣着酒葫芦、眯着狐狸眼、一肚子坏水的郭奉孝。
“奉孝不在，真是要了老命了……”张承揉着眉心，感觉脑细胞正在成片阵亡，“还得老子自己动脑筋……”
他盯着地图上的襄平城，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灵光一闪。
“有了！”张承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强攻不行，奇袭风险大，围城耗不起……那咱们就先来一波‘文斗’！”
众将疑惑：“文斗？”
“对！”张承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老子亲自去城下，跟公孙度或者柳毅唠唠嗑！探探他们的底细，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忽悠瘸了！就算忽悠不动，也能恶心恶心他们，打击一下士气！”
众将面面相觑，主公这是……又要开始他的“嘴炮”攻势了？
张承越想越觉得这主意靠谱。打架他可能不如赵云，玩阴谋他比不上郭嘉，但耍嘴皮子、搞心态，他张承自认还没怕过谁！辽西骂阵的经验可是历历在目！
“就这么定了！”张承大手一挥，“明日一早，点齐兵马，咱们去襄平城下……跟他们讲讲道理！”
他仿佛已经看到，襄平城头，公孙度或柳毅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能吵吵尽量不动手，这才是文明人的打法嘛！”张承志得意满地想着，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因为辽阳的惨烈而ptSd发作。
当然，如果能顺便把对方忽悠出城野战，那就更完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