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后的两天,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学生们从最初的狂欢或沮丧中回过神来,开始陷入一种更为漫长和磨人的情绪——等待。对答案成了课间最大规模的集体活动,每一声兴奋的“耶斯”和沮丧的叹息声“完了”,都像是在班级的海洋中投下的一颗颗小石子,激起一圈圈的小浪花。
高一(14)班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焦灼。
这不再是月考时那种“烂命一条,无所谓”的看客心态。期中考试前的动员大会,那份详尽到每个人的“作战计划”,那场与尖子班公开的赌约,早已将他们每个人的荣辱,与整个班级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们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关心“成绩”这件事。
“喂,林天,林天!”后排一个男生探过身子,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进行地下接头,“快,快帮我对对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的第一问,我算出来是根号三,对不对?”
林天正戴着耳机,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他抬起头,扫了一眼那个男生紧张的脸,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对了。”
“噢耶!”那男生激动地一挥拳,差点把前排同学的脑袋当成沙袋。
坐在林天旁边的陈静,正被几个女生围着。她们不敢直接问林天,就把问题都抛给了这个新晋的“学习委员”。陈静虽然还是有些羞怯,但已经能小声地、条理清晰地为她们讲解。她的桌上,摊开着一本笔记,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这次考试可能涉及的知识点和易错题型。
“赵敏,赵敏!”另一边,同桌张玲玲拿着生物卷子,满脸崇拜地凑过来,“你快帮我看看,这道遗传题我怎么算都觉得不对劲,是不是题目出错了?”
赵敏瞥了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试卷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点:“看这里,‘不完全显性’,你当成完全显性来算了,当然不对。”
“啊!原来是这样!”张玲玲恍然大悟,随即又哀嚎起来,“完了完了,这道题8分,没了……”
体育生张伟,则拿着一本皱巴巴的英语答案,和几个同样是体育生的哥们儿凑在一起,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对。每对上一个选择题,他们就发出一阵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仿佛那不是得了3分,而是赢得了一场奥运会比赛。
就连王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富二代,此刻也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没有去对答案,因为他知道那只会让自己更难受。他只是时不时地看向讲台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盼。
整个班级,像一锅即将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忍受着这份等待的煎熬。他们不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集体,共同期待着一场未知的审判。
这份凝聚起来的焦灼,也感染了杨明宇。
他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按部就班地上课、备课、处理班级日常事务。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指导音乐老师排练校庆要表演的合唱节目。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波澜不惊。
他相信自己的记忆,相信自己对学生们的改造。他知道,14班这次的成绩,必然会有一个巨大的飞跃。
但他依然会感到一丝忐忑。
这不是对自己策略的不自信,而是一种为人师者,在学生们付出巨大努力后,对那个最终结果的本能期盼与紧张。他像一个将士,已经布好了所有的阵法,训练好了所有的士兵,现在,他正站在城楼上,等待着斥候带回那决定性的战报。
他会不自觉地在走廊上多停留一会儿,听听其他老师的议论;他会“路过”年级组办公室,状似无意地看一眼正在紧张统计分数的教务员。
他看到刘峰依旧红光满面,逢人便说自己班里的学生发挥如何出色,言语间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炫耀。
他看到教导主任王海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因为从各个阅卷组反馈回来的初步情况看,这次市统考的整体成绩非常不理想,年级平均分可能会创下近年新低,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还看到,那些曾经对他冷嘲热讽的老师,如今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他们不再公开讥笑,而是选择了一种更隐蔽的观望,像是在等待靴子落地的看客。
这一切,都让杨明宇更加确定,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时间,在所有人的焦灼等待中,终于走到了周三。
这是一个阴沉的下午,天空堆满了灰色的云,像是要将整个城市都压垮。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午休时间刚过,高一年级组长就步履匆匆地穿梭于各个办公室,通知所有班主任:“下午两点半,阶梯会议室开会,主题是——公布本次期中考试成绩,以及针对期中考试成绩进行的试卷成绩分析会,任何人不得缺席。”
该来的,终于来了。
刘峰听到消息,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对着镜子捋了捋本就不乱的头发,甚至还往嘴里喷了点口气清新剂。他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接属于他的胜利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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