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了,杨明宇前脚刚说出“下课”两个字,还没等走出教室,苏晓蔓就察觉到班里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没人说话,但这种沉默比任何议论都更令人难受。
苏晓蔓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逃!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逃出了教室。
教室里,目睹了这一幕的学生们面面相觑,想八卦,却又忌惮着杨明宇的规矩;想关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这位大小姐平日里和他们的关系约等于零。
赵敏皱了皱眉,默默地走到苏晓蔓书桌旁,将苏晓蔓刚刚走时碰掉的课本拾起来,放进了她的抽屉里。
杨明宇看着苏晓蔓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没有立刻追上去。
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了。业余的班主任这时候可能会急吼吼地追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别走,有话好好说”的苦情戏码,结果就是把当事人架在火上烤,让一个本该私下解决的问题,变成一场直播。
专业的教育工作者是给学生留出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一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人,在自尊心被彻底击碎后,她最需要的不是立刻被找到,而是需要一个没有旁人的角落,去独自舔舐伤口,去完成情绪上的自我崩溃。如果你剥夺了她这个过程,强行在她还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进行“开导”,那不叫帮助,那叫二次伤害。
所以,杨明宇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他在等。
等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等那股八卦的热潮稍微降温了,他才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要去哪儿找苏晓蔓?
这个问题对杨明宇来说很简单。
像苏晓蔓这样心高气傲、自尊心极强的学生在遭遇重大事故打击后,选择的藏身之处通常具备以下几个特点:
一,绝对的僻静,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二,具备一定的私密性,能让她感觉自己与世界隔绝。
三,地势偏高。这一点很有趣,心理学上认为,人在情绪低落时会下意识地寻求物理上的制高点,这或许是一种想要“俯瞰困境”或者“远离尘嚣”的本能。
综上所述,排除掉诸如“小树林情侣角”、“体育器材室”等不符合其人设的地点,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教学楼顶楼,那个因为安全原因常年上锁,但锁头早就被某些调皮学生弄坏了的天台。
杨明宇上了顶楼。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吱呀作响铁门,一阵带着寒意的春风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在天台最远的那个角落里,苏晓蔓正蜷缩着身体,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她就缩着那么小小的一团,与整个灰蒙蒙的天空和空旷的天台相比,显得那么的脆弱和无助。
她大概是跑得太急,连外套都忘了拿,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打底衫和校服裤子。在带着寒意的春风吹拂下,她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副市长的千金,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转校生,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刚刚失去了全世界的小女孩。
杨明宇的脚步很轻,他控制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他没有开口,没有叫她的名字,没有说“我找到你了”之类的废话。
他只是在离她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休闲外套的扣子,脱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披在了苏晓蔓的身上。
苏晓蔓紧绷的身体,在感受到衣服的温暖的后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压抑了的巨大痛苦和委屈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呜……”
随即,这声呜咽,变成了一场再也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
“呜哇——!呜呜呜……”
她的哭声里没有了平日里的骄横,没有了大小姐的做派,只有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颤抖,好像要把自己十几年来所有积攒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尽。
天塌下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苏晓蔓今天算是彻底体会到了。父亲被调查,这个消息让她无法接受。而回到学校,同学们那些异样的眼光让她无处可藏,无处可逃。
她一直强撑着。在教室里撑着,在走廊里撑着,甚至在独自跑到天台的路上,她都在撑着。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是认输,就是向那些看她笑话的人低头。
骄傲是她最后的铠甲。
可现在,这件铠甲被杨明宇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给轻而易举地融化了。
那份温暖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让她终于可以不必再假装坚强。
而杨明宇呢?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一棵树,像一座山,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他没有上前去拍她的背,没有说“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之类的正确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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