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宇的“让子弹再飞一会儿”暂时稳住了14班学生们有些浮动的情绪。但话说回来,子弹到底能飞多久,往哪个方向飞,这事儿谁心里也没底。尤其是当接下来几周的“战况”,似乎越来越朝着有利于隔壁1班的方向发展时就更让人揪心了。
第二周周测,考物理。1班平均分82,14班72。输了10分。
第三周周测,考化学。1班平均分80,14班71。输了9分。
孙伟的“题海战术”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的学生或许在解题时少了几分灵气,但在速度和准确率上精准而高效。面对考试,这种优势被无限放大。
一时间,整个高二年级组的风向都变了。
原先那些对杨明宇颇为认同的老师现在也开始犯嘀咕。
面对这种外部压力和内部的隐忧,杨明宇却表现得异常沉稳。他既没有因为暂时的落后而焦虑,也没有为了“面子”去临时调整教学策略强行给学生加码。他依旧按部就班地推进着他的教学计划,继续鼓励着“大14班”的文理交流,并在课堂上花更多的时间去讲解知识点背后的底层逻辑,而不是追求刷题的数量。
他的这种“淡定”,在别人看来多少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只有杨明宇自己清楚,他不是在赌,而是在等。他在等一个拐点。
他认为孙伟的模式,就像给一块地疯狂施加化肥。短期内,庄稼长得又快又壮,产量喜人。但这种增长是有极限的,而且是以透支地力为代价的。当地里的养分被耗尽,或者遇到一场前所未有的病虫害时,这种看似繁荣的庄稼往往是最脆弱的。
而自己的模式,则是在进行生态农业。我不仅要施肥,还要改良土壤,培养益虫,建立一个能够自我调节、自我修复的生态系统。这个过程很慢,前期产量可能还不如人家。但只要这个生态系统搭建完成,它的生长潜力将是无穷的,而且具备极强的抗风险能力。高考,就是那场最终的‘天灾’,它考验的绝不仅仅是庄稼的高度,更是根系的深度和土地的厚度。”
理论是丰满的,但现实是骨感的。眼下,他这片生态农田里的庄稼,确实长得不如隔壁的化肥田壮实。学生们的士气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考试中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课堂上开始有学生走神了。
晚自习也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同学对着难题露出烦躁的神情。
杨明宇敏锐地发现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他知道,在团队遇到瓶颈期时,作为主心骨的他必须做点什么。但不是去打一针“我们能赢”的鸡血,而是要深入到团队的内部去找到那个可能导致溃堤的蚁穴。
很快,一个叫李浩的学生,进入了他的重点观察名单。
李浩这个名字,对于原14班的大部分同学来说,还有些陌生。他是高二分科后,从一个普通班级凭借优异的理科成绩被分流进新14班的。可以说,他是第一批被14班神话吸引而来的移民。
刚开学那会儿,李浩是班里最努力的学生之一。他不像林天那样有天赋,也不像张伟那样性格外向,他就是那种最典型的“小镇做题家”——沉默寡言,埋头苦学,笔记记得比谁都工整,作业交得比谁都准时。他的成绩稳稳地排在班级的中上游,是那种老师最放心,但也最容易忽略的学生。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这个省心的学生,却开始变得不省心了。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和他同桌的一个女生。她悄悄告诉杨明宇:“杨老师,李浩最近上课老是发呆,有时候您在上面讲课,他就在下面看着窗外,眼神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且……”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说,“他身上……好像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消毒水味儿?
杨明宇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细节,让他瞬间警觉起来。一个健康的住校生身上怎么会有消毒水味?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近期频繁出入一个地方——医院。
有了这个线索,杨明宇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李浩的一举一动。他发现,李浩的“不正常”远不止于此。
他的作业,开始出现不该有的低级错误。比如把“ ”号看成“-”号,把数字“6”抄成“9”,这显然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典型的注意力涣散。
他的饭量也急剧下降。好几次杨明宇都在食堂看到,他打的饭菜只吃了几口,就心事重重地倒掉了。整个人都瘦了许多,眼窝深陷,脸色蜡黄。
最让杨明宇担忧的,是他的眼神。那是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眼神,里面没有少年人应有的朝气和光彩,只有疲惫、忧虑,以及绝望。
这个孩子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杨明宇决定找他谈谈。
周四下午的自习课,杨明宇把李浩叫到了办公室。为了不让他紧张,他特意泡了一杯热茶。
“李浩啊,最近是不是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看你这几次的周测成绩,有点波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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