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这对行为诡异的父母。
“爸,妈,怎么了?”
“儿子,天大的好事!”张桂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激动,像是在传递什么地下情报。她将那个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动作非常轻柔。
林建军也凑了过来,他那张常年被生活风霜侵蚀的脸上,泛着一层罕见的红光,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裤子上反复擦拭着,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妈说得对,天大的好事。”他重复到。
张桂兰深吸一口气,从纸袋里抽出了几张纸。
那不是普通的纸。
为首的是一封烫金抬头的信函,下面压着一本制作精美的宣传册,最上方一行大字龙飞凤舞——“江城省实验中学”。封面图画是气派的欧式建筑群和绿草如茵的操场,
“儿子,你快看!”张桂兰将那本宣传册摊开在林天面前,介绍道:“省实验!全省最好的高中!今天下午,他们学校的招生办主任,亲自来找我们了!”
她讲到这就激动得满脸通红:“那个主任说了,因为你在市里公开课上表现太出色,学校的专家组和校领导都注意到了你,觉得你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他们决定,破格录取你,想要重点培养!”
林建军在一旁用力地点头,补充道:“不是普通的录取,是重点培养,将来能上北大清华的那种!”
林建军特意又加重了语气:“学费全免!每年还给你奖学金!还给你配全省最好的奥赛教练!那个主任说了,只要你点头过去,她有很大的把握直接保送……保送……”
“清华!或者北大!”张桂兰抢着说出了那两个在她心中如同圣地般的名字,眼眶都红了,“儿子,你听见了吗?清华!北大!你不用再挤高考那座独木桥了!真要是能上清华北大,那真的是老林家的祖坟冒青烟了,真是祖坟冒烟了!”
夫妻俩一唱一和,将一幅金光灿烂的康庄大道展现在了儿子面前。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孩子,面对这份“无法拒绝”的诱惑,唯一的反应就该是欣喜若狂,然后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感谢各路神仙的眷顾。
他们满怀期待地看着儿子,等着他从沙发上跳起来,等着他发出惊喜的欢呼。
然而,林天没有。
他没有跳起来,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
他的反应,平静得近乎诡异。
他只是伸出手,拿起了那本光滑的宣传册,指尖划过封面上那气派的校门,眼神里没有父母预想中的狂喜,只有平静。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这份出乎意料的平静,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固。张桂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丈夫。
“儿子?你……咋不说话?是不是太激动了?”她试探着问。
林天翻开宣传册,一页一页地看过去。上面是优秀的师资介绍,一长串的特级教师、高级教师;是辉煌的历届成绩,密密麻麻的清北录取名单;是完善的硬件设施,窗明几净的图书馆,堪比大学的实验室……
每一页都在宣告着实验学校的强大。
但他看完后,只是将宣传册轻轻地合上,放回茶几。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父母,问出了一个让两人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如果我去了那里,”他的声音很平静,“我还能像现在这样,花大量时间写自己喜欢的程序吗?还能和同学们一起研究那些……‘没用’的东西吗?”
张桂兰和林建军面面相觑,脸上的激动和喜悦也消失了。
“啥?”林建军第一个没反应过来,他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玩意儿?研究没用的程序?”
“儿子,你这说的什么傻话!”张桂兰急了,她一把抓过宣传册,指着上面的奥赛教练介绍,“你还写什么自己那小打小闹的破程序啊?这里有全省最好的教练!你去了,也会写程序,学信息,甚至参加信息竞赛,但得弄和竞赛有关的,而不是无用的。专心搞竞赛,拿全国金牌!那才是正事!你现在做的那些,是小孩子过家家,和你上大学关系不大!”
“对!”林建军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地说,“到了省实验,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按照学校老师要求的学习,比赛,拿奖!其他乱七八糟的,都得给我扔了!”
父亲的话,简单、粗暴,却也无比真实地反映了他们的价值观。
林天沉默了。
他没有争辩,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省实验那金碧辉煌的校门,而是高一(14)班那间总是乱糟糟却充满活力的教室。
他想起了杨老师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复盘星际争霸,第一次告诉他“真正的强者,是制定规则的人”。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解决一个函数问题,第一次在课堂上主动举手,数学老师那张惊讶又欣喜的脸。
他想起了自己熬了几个通宵,终于让屏幕上的像素小人成功放出第一个火球术时,那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无与伦比的创造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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