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还未撞响,太和殿外的汉白玉栏杆旁已聚了不少官员。王启年背着手站在最前面,望着天边刚泛起的鱼肚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珠上的佛头——昨夜他辗转难眠,反复回想陛下晋封苏凝为皇贵妃的旨意,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王大人,您可听说了?苏皇贵妃递了辞呈,说不愿当皇后呢!”吏部侍郎匆匆挤过来,棉袍上还沾着朝露,显然是刚从家里赶来。他手里捏着张抄录的辞呈,字迹是苏凝亲笔,“愿以淑妃之位,辅佐陛下,抚育皇子”这十二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王启年接过抄录本,指尖触到纸页上的褶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他原以为苏凝会借着朝臣的支持趁热打铁,却没料到她会主动退一步。这步棋走得太险,险到让他这个老臣都捏了把汗——后位之争从来不是请客吃饭,退一步,往往就是万丈深渊。
“糊涂!”他低声骂了句,将抄录本还给吏部侍郎,“她以为辞了后位就能安稳?赵太尉那群人,眼里可不揉沙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冷笑:“王大人这是替谁操心呢?人家皇贵妃自己都乐意,您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王启年回头,见赵太尉带着几个武将站在台阶下,甲胄上的铜钉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赵太尉斜睨着他,嘴角撇出一丝讥讽:“依我看,苏皇贵妃倒是识时务。她兄长还在流放地呢,真当了皇后,怕是连祖宗的脸都要丢尽。”
“赵太尉慎言!”王启年气得发抖,“苏老将军当年镇守北疆,身中七箭仍死守城门,这份功劳,难道抵不过你一句污蔑?”
“功劳是功劳,罪过是罪过。”赵太尉寸步不让,往前逼近半步,甲胄碰撞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鸽子,“她兄长私通敌国铁证如山,若不是陛下仁慈,早就该株连九族!如今给她个皇贵妃已是天恩,再敢觊觎后位,就是不知好歹!”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更多官员围观。支持王启年的文官们纷纷指责赵太尉“挟私报复”,而站在赵太尉这边的武将则骂文官们“空谈误国”,一时间,太和殿前吵得像菜市场,连巡逻的禁军都忍不住驻足张望。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一声厉喝从殿内传来,刘御史穿着绯色官袍,背着双手走出来。他刚从陛下那里领了旨意,见这乱糟糟的场面,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陛下还没上殿,你们就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王启年见刘御史来了,像是见了救星,连忙上前道:“刘御史来得正好!赵太尉说苏皇贵妃不配当皇后,您来评评理!”
赵太尉也梗着脖子道:“刘御史明察!不是赵某刻薄,是苏家确实有污点,立这样的人为后,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大萧?”
刘御史没急着表态,只是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扬了扬:“陛下刚定了调子,后位暂不立,由苏皇贵妃总领六宫。谁再敢在这事上搬弄是非,就是抗旨。”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两边都熄了火。王启年愣住了——暂不立后,却让苏凝总领六宫,这分明是把实权给了她,比皇后只差个名分;赵太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原想借着苏家的污点彻底打压苏凝,却没料到陛下会来这么一手,既没打他的脸,又护了苏凝。
“陛下圣明!”还是刘御史先反应过来,对着殿内躬身行礼。群臣见状,也纷纷跟着下跪,山呼万岁,刚才的争执仿佛从未发生过。
早朝时,萧彻果然没再提立后之事,只是将几份关于赈灾的奏折交给苏凝处理,语气平淡:“皇贵妃素来心细,这些事交你办,朕放心。”
苏凝的名字从帝王口中说出,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信任,让殿内的气氛顿时变了。王启年偷偷观察赵太尉,见他握着朝笏的指节泛白,却终究没敢再出列反对——陛下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苏凝就是他选定的六宫之主,谁反对就是跟他过不去。
退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议论声却比来时小了许多。王启年被几个老臣围住,有人说:“陛下这是在平衡朝局啊,既没让赵家独大,也没让咱们这些老臣寒心。”也有人叹:“苏皇贵妃是个聪明人,主动辞让反倒得了实权,比争来的后位稳妥多了。”
王启年听着这些话,心里渐渐亮堂起来。他想起苏凝刚入宫时的样子,那时她才十五岁,跟在废后苏氏身后,怯生生地像株刚抽芽的玉兰,谁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可如今,这株玉兰不仅站稳了脚跟,还在风雨里长出了自己的风骨,倒是比他们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臣,更懂得“不争”的智慧。
走到午门时,他又撞见了赵太尉。赵太尉正跟几个心腹低语,见了王启年,脸上挤出个生硬的笑:“王大人,刚才在殿前是赵某失言,您别往心里去。”
王启年淡淡道:“公事公办,谈不上失言。只是赵太尉往后查案,还需多凭证据,少些揣测,免得冤枉了好人。”他这话是在提醒赵太尉,苏靖远的案子还没定论,别做得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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