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之相” 四个字像一滴滚油落进沸水,不到半个时辰,就炸得整个后宫沸反盈天。
贵妃的锦绣宫苑里,刚染好的孔雀蓝绸缎正铺在紫檀木桌上,绣娘们屏息凝神地绣着凤凰展翅的纹样 —— 这是贵妃为中秋家宴准备的礼服,金线银线密密匝匝,连凤凰尾羽的每一根绒毛都要绣出渐变的光泽。可随着小太监尖着嗓子报完信,一声脆响骤然划破静谧,青瓷茶杯在金砖地上碎成了七八瓣,茶水混着茶叶溅在绸缎边缘,晕开一小片深褐的污渍。
“废物!一群废物!” 贵妃猛地站起身,孔雀绿的宫装裙摆扫过桌沿,整匹绸缎哗啦坠地,金线勾住桌角的铜环,硬生生扯出一道裂痕。她本就生得明艳,此刻凤目圆瞪,眼角的丹凤眼妆被怒气扯得有些歪斜,倒添了几分狠厉,“不过是背了篇《论语》,也配叫储君?苏凝那个贱婢,当真是把‘母凭子贵’四个字刻进骨头里了!”
贴身侍女翠儿忙跪下来拾掇碎瓷片,手指被划破也顾不上疼,只嗫嚅着劝:“娘娘息怒,七皇子年幼,陛下许是一时高兴才说的戏言……”
“戏言?” 贵妃冷笑一声,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你当御书房是什么地方?陛下金口玉言,哪有戏言的道理?” 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望着远处凝晖宫的方向 —— 那里此刻正被晨光笼罩,飞檐翘角在蓝天下划出精致的弧线,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苏凝这步棋走得真毒,借着孩子邀宠还不够,竟想踩着我们所有人的尸骨往上爬!”
她记得三年前苏凝刚入宫时的模样,一身素色宫装,怯生生地站在殿角,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那时谁能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秀女,会凭着一个皇子扶摇直上,如今竟让皇帝亲口说出 “储君之相”?若真让七皇子得了势,她膝下的三皇子往后还有什么活路?
“去,” 贵妃猛地转身,凤钗上的珠翠随着动作哗哗作响,“把三哥叫来,本宫有话跟他说。”
翠儿刚应声要走,又被贵妃叫住:“等等。” 她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翡翠叶片,“再备一份礼,送到淑妃宫里去 —— 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想请她过来坐坐。”
翠儿愣了愣:“娘娘,淑妃娘娘向来……”
“向来跟本宫不对付,是吗?” 贵妃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如今苏凝成了咱们共同的靶子,再不对付,也得暂时联手。你以为淑妃就甘心看着苏凝压她一头?她那四皇子虽不比七皇子聪慧,可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储君’两个字,她比谁都在意。”
翠儿这才恍然大悟,忙躬身退下。殿内只剩下贵妃一人,她对着铜镜坐下,镜中的女人依旧美艳,可眼角的细纹却藏不住连日来的焦虑。她拿起眉笔,一笔一划地描着黛眉,笔尖微微发颤 —— 这后宫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可苏凝偏要当执棋的人,那她就偏要掀了这棋盘。
与此同时,淑妃的瑶光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淑妃正临窗坐着,手里拈着一枚白玉棋子,轻轻敲着紫檀木棋盘。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正杀到胶着处,她对面的四皇子赵恪皱着眉,手里的黑子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母妃,这棋怎么走啊?” 赵恪今年七岁,穿着石青色常服,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倒有几分淑妃的沉静。
淑妃没答话,目光落在棋盘角落的一颗白子上 —— 那是她刚才故意留下的破绽,就等着赵恪来攻,可这孩子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落子。她正要开口指点,殿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娘娘,贵妃宫里遣人送了礼来,说是请您过去坐坐。”
淑妃拈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眼尾的余光瞥见托盘上的锦盒 —— 那盒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嵌着金丝缠枝纹,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淡淡 “嗯” 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知道了,让来人回去吧,就说本宫今日有些乏了,改日再去拜访贵妃。”
侍女有些为难:“可是娘娘,贵妃娘娘特意说……”
“退下。” 淑妃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侍女不敢再劝,只好躬身退下。
赵恪这才放下棋子,抬头看着母亲:“母妃,是因为七弟的事吗?方才儿臣在外面,听见太监们说…… 父皇夸七弟有储君之相。”
淑妃拿起那枚白玉棋子,轻轻放在棋盘的 “天元” 位上,原本胶着的棋局瞬间豁然开朗。她看着儿子,语气平静:“是有这么回事。”
“那…… 那父皇是不是想让七弟当太子?” 赵恪的声音有些发紧,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他虽年幼,却也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 —— 那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是所有皇子都要仰望的存在。
淑妃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指尖滑过他柔软的发顶:“恪儿,你记住,棋局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输赢。” 她指着棋盘上那枚突兀的白子,“就像这颗子,看似是破绽,实则是陷阱。七皇子今日得了‘储君’的赞,看似风光,可你想想,树大招风,他一个五岁的孩子,担得起这么重的名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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