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的晨雾还未散尽时,回京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苏凝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看着窗外被车轮碾过的枯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赵恒熟睡的脸颊。小家伙的睫毛上还沾着昨夜的泪痕,睡梦中偶尔蹙起眉头,像是还在害怕那些蒙面的刺客。
“娘娘,喝口参汤吧。” 晚翠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她的左臂被绷带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强撑着给苏凝递过汤碗。昨夜的抢救持续了三个时辰,她肩上的刀伤深可见骨,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苏凝接过汤碗,却没喝,只是望着晚翠受伤的手臂,声音轻得像雾:“疼吗?”
晚翠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后怕:“不疼,只要娘娘和小主子没事,奴婢这点伤不算什么。” 她说着,目光瞟向窗外东宫的方向,那里的马车紧闭着车门,像座移动的囚笼,“太子殿下…… 真的被禁足了?”
“嗯。” 苏凝的指尖在汤碗边缘摩挲,“父皇下了旨,回京城后就关在东宫,没旨意不准出来。”
可她心里清楚,这禁足更像种无声的妥协 —— 父皇知道是赵珩动的手,却没废黜他的太子之位,甚至没公开问责,只是用 “禁足反省” 轻轻揭过。江山社稷面前,亲情终究是轻的。
马车碾过座石桥时,苏凝掀开窗帘一角,恰好看见皇帝的仪仗从旁经过。龙辇的窗帘拉开着,皇帝正望着窗外的秋景,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清。他的目光与苏凝对上,顿了顿,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 有愧疚,有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疏离。
苏凝连忙放下窗帘,心跳却莫名加快。她忽然想起昨夜皇帝来看她时,说的那句 “朕绝不会放过凶手”。可如今看来,这 “不放过”,终究是有底线的。
队伍行至中午,在一处驿站歇脚。苏凝抱着赵恒坐在驿站的正厅,看着侍卫们检查四周的安全,心里却始终悬着。晚翠端来一碗小米粥,刚要喂给赵恒,就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
“让开!本太子要见父皇!” 是赵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殿下,陛下吩咐了,让您在马车上待着,不准下车!” 是李德全的声音。
苏凝的眉头皱了起来。赵珩这是在做什么?哗众取宠?还是故意挑衅?
晚翠将赵恒交给乳母,低声道:“娘娘,奴婢去看看。”
苏凝摇摇头:“不必。他想闹,就让他闹去。”
她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窗外。赵珩的身影在驿站的院子里晃动,穿着件银灰色的锦袍,正试图推开拦着他的侍卫,动作里带着少年人的冲动和不甘。皇帝的马车停在院子中央,窗帘紧闭,显然没打算理他。
“父皇!您不能这么对我!” 赵珩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太子!是您的嫡长子!就因为一个刚出生的庶子,您就要废了我吗?!”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周围的侍卫和太监都低下头,不敢出声。苏凝坐在厅内,听着这话,指尖微微收紧 —— 他终究是把话说开了,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摆到了明面上。
龙辇的窗帘终于拉开,皇帝的声音传出来,冷得像冰:“赵珩,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赵珩看见皇帝露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龙辇前跪下:“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不该冲动!可儿臣对您是忠心的!对大齐是忠心的!求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他磕着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渗出血迹。这副声泪俱下的模样,若是放在平时,或许能博些同情,可此刻落在苏凝眼里,只觉得可悲。
皇帝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回马车上去。等回了京城,好好反省。”
没有斥责,没有安抚,只有一句淡淡的 “好好反省”。可这平淡里,却藏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赵珩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皇帝会是这个反应。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颓然地站起身,被侍卫 “请” 回了马车。经过正厅门口时,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了苏凝一眼,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苏凝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驿站的闹剧很快平息,队伍再次启程。苏凝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听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心里却异常平静。她抱着赵恒,看着他在怀里恬静的睡颜,忽然明白 —— 有些隔阂,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皇帝对赵珩的失望,对她的愧疚,对恒儿的疼爱,像三根无形的线,将他们牢牢捆在这场名为 “皇家” 的困局里,互相牵扯,互相伤害,却谁也挣脱不了。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一处行宫。皇帝让人传话,请苏凝去他的寝殿用晚膳。苏凝抱着赵恒过去时,正看见皇帝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本奏折,却没看,只是望着窗外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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