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百日那天,景仁宫的门槛被贺礼堆成了小山。内务府送来的鎏金长命锁上,东珠在阳光下滚出莹润的光;江南织造呈上来的云锦襁褓,金线绣的 “福” 字在烛火下闪着暖光;连边关的萧将军都托人捎来支狼牙佩,说 “让小皇子沾沾沙场的锐气,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苏凝抱着裹在锦缎里的赵恒,坐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小家伙穿着件月白小袄,是皇帝亲手挑的料子,说 “衬得恒儿像个玉娃娃”。他此刻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攥着支赤金点翠的长命锁 —— 那是赵珩刚塞给他的,说 “这是我用月钱给弟弟买的,比父皇的还好看”。
“娘娘,陛下带着太子殿下来了。” 晚翠掀起竹帘,声音里带着笑意。
皇帝穿着件明黄常服,袖口绣着暗纹的龙,赵珩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个红绸包裹的东西,小脸上满是得意。父子俩一进门,殿里的气氛顿时更热闹了,连梁上的燕巢都跟着颤了颤。
“恒儿百日,朕带了份大礼。” 皇帝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接过赵恒,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口,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口水蹭了皇帝一脸,逗得众人都笑了。
“父皇,我的礼物更好!” 赵珩迫不及待地打开红绸,里面是个木雕的小马,虽然做工粗糙,马尾巴还歪歪扭扭的,却是他在国子监的手工课上,磨了半个月才做好的。
“你看,这马跑得可快了!” 赵珩拿着小马在赵恒眼前晃,“等弟弟长大了,我就教他骑马,我们一起去围场打猎,像父皇一样厉害!”
赵恒伸出小手,一把抓住小马的尾巴,紧紧攥着不放,嘴里发出 “咿咿呀呀” 的声音,像是在应和哥哥的话。皇帝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伸手揉了揉赵珩的头:“好,朕等着看你们兄弟俩,都成为朕的好儿子。”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礼乐声,李德全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声音洪亮:“陛下有旨,传七皇子赵恒觐见 ——”
苏凝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百日这天的 “觐见”,不是真的要见谁,是皇帝想借这个由头,给赵恒一份体面的赏赐,让六宫和百官都知道,这孩子在陛下心里的分量。
皇帝抱着赵恒,走到殿中接受百官的恭贺。李德全展开圣旨,声音穿透殿宇,传到宫墙外:“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皇子赵恒,天资聪颖,福泽深厚,朕心甚慰。特封七皇子为‘荣王’,赐府邸一座,良田千亩,锦缎百匹,金锭千两。钦此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荣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跪地的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连廊下的铜鹤都像是被惊动了,翅膀微微颤动。
苏凝看着被皇帝抱在怀里的赵恒,看着他懵懂地望着跪拜的百官,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从三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安胎药劫,到临盆时撕心裂肺的疼痛,再到如今这满殿的贺喜声,这一路走来,像场漫长的梦,而此刻,梦终于成了真。
百日宴开在景仁宫的偏殿,流水般的宴席从正午一直摆到黄昏。御膳房的厨子们拿出了看家本领,琉璃碗里的燕窝羹泛着莹光,白玉盘里的烤乳猪油光锃亮,连最普通的青菜,都摆成了 “百子千孙” 的模样。
皇帝没坐主位,反而挨着苏凝坐下,亲自给她布菜,把鱼刺挑得干干净净,把最嫩的蟹肉舀到她碗里,像个寻常人家的丈夫。赵珩坐在旁边,一会儿给苏凝夹块糕点,一会儿给赵恒的摇篮里塞颗蜜饯,忙得不亦乐乎。
“恒儿的名字真好。” 苏凝喝着汤,轻声说,“恒久安宁,愿他真能如此。”
“会的。” 皇帝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朕已经让人把柳家的旧部都清干净了,容嫔也被送去了家庙,这宫里再没人敢动歪心思。往后,你就安心带着恒儿,看着他长大,看着珩儿成才,别的事,都有朕呢。”
苏凝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摇篮里。赵恒已经睡着了,小嘴还张着,像是在梦呓。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映出淡淡的阴影,安静得像幅画。
宴席过半,太医院的张院判带着几个太医进来,给赵恒诊脉。他小心翼翼地搭上那小小的手腕,片刻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回陛下,荣王殿下脉象平稳,气血充足,是个康健的好孩子,将来定能长命百岁。”
皇帝的笑容更深了,挥挥手让李德全赏。张院判谢恩时,偷偷看了眼苏凝,见她眉宇间带着安稳的笑意,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 三个月前那场药劫,他提着心悬着胆,生怕护不住这对母子,如今看来,总算是没辜负陛下的嘱托。
傍晚时分,宾客渐渐散去。皇帝抱着赵恒,苏凝牵着赵珩,一家人坐在廊下看夕阳。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景仁宫的石榴花在暮色里红得像团火,映着那小小的摇篮,映着这难得的、温馨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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