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朱漆大门在苏凝面前缓缓打开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撞得叮当响。庭院里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极了此刻苏凝心底那些细碎的声响 —— 有不甘,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妹妹可算来了。” 皇后穿着件正红色的宫装,斜倚在回廊下的美人靠上,发髻上斜插着支赤金点翠凤钗,钗头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晃得人眼晕。她身后的宫女捧着个描金托盘,上面放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汤清亮,却透着几分刻意的疏离。
苏凝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皇后 —— 半月不见,她非但没有憔悴,反而气色红润,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哪里有半分 “禁足反省” 的样子?
“听说姐姐身子不适,妹妹特意来看看。” 苏凝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皇后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用银簪轻轻挑着茶盏盖,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妹妹有心了。只是不知妹妹这‘探望’,是真心的,还是…… 奉了太后的懿旨?”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在苏凝心上。她抬眼看向皇后,对方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 “得意”,像只斗胜了的孔雀,急于炫耀自己的胜利。
“自然是真心的。” 苏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目光落在托盘里的礼盒上,“前几日是妹妹思虑不周,削减了姐姐宫里的用度,今日特来赔罪。这点薄礼,还望姐姐笑纳。”
礼盒打开时,皇后的眼睛亮了亮 —— 银丝炭堆得整整齐齐,江南云锦的光泽在廊下流转,最惹眼的是那对羊脂玉镯,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一看就价值连城。
“妹妹这礼,也太贵重了些。” 皇后的指尖在玉镯上轻轻划过,语气却带着几分拿捏,“本宫若是收了,倒显得像讹诈妹妹似的。”
“姐姐说笑了。” 苏凝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光,“姐姐是中宫,妹妹孝敬些东西,是应该的。”
这话正说到皇后心坎里。她最在意的,就是 “中宫” 的体面。苏凝的退让,无疑是给足了她面子。
“既如此,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皇后示意宫女收下礼盒,语气终于缓和了些,“来人,给贵妃娘娘看座。”
宫女搬来的绣墩矮了半截,比皇后的美人靠低了整整一头。这是明摆着的刁难 —— 就算你晋了皇贵妃,在我面前,也得矮三分。
苏凝的指尖微微收紧,却还是从容地坐下了。晚翠站在她身后,气得脸都白了,要不是苏凝用眼神制止,她怕是早就忍不住发作了。
“妹妹刚协理六宫,想必很忙吧?” 皇后抿了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前几日各宫的用度账册,都是妹妹亲手核对的?真是辛苦妹妹了。”
“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苏凝淡淡回应。
“那妹妹可得多上心。” 皇后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尤其是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该罚就得罚,可别像某些人似的,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反倒被奴才连累了。”
这话明着是说奴才,实则是在暗讽苏凝 —— 当年苏凝的贴身宫女曾因偷拿宫物被杖责,皇后此刻提起,是想揭她的短。
苏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依旧平静:“姐姐说得是。只是奴才犯错,主子也有管教不严之过,妹妹定会引以为戒。”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皇后,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说起来,周嬷嬷也算是姐姐的得力助手,如今却落得流放的下场,姐姐心里…… 想必不好受吧?”
周嬷嬷是皇后的心腹,正是她在太庙放了厌胜物。苏凝此刻提起她,是在提醒皇后 —— 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皇后的脸色果然变了变,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茶汤溅在衣襟上,留下一小片湿痕。她强作镇定地呵斥:“一个刁奴罢了,有什么好受的?倒是妹妹,总惦记着这些腌臜事,怕是夜里睡不安稳吧?”
“姐姐多虑了。” 苏凝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时辰不早了,妹妹还要回景仁宫处理宫务,就不打扰姐姐歇息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皇后叫住了。
“妹妹留步。” 皇后的声音沉了沉,目光像淬了冰,“本宫听说,萧将军最近查得很紧?连镇国公府的人都敢盘查?”
苏凝的心猛地一沉。皇后怎么会知道萧将军在查镇国公?难道镇国公已经把通敌的事告诉她了?
“姐姐说笑了。” 她稳住心神,语气依旧平静,“萧将军是朝廷命官,查案是分内之事,与本宫无关。”
“是吗?” 皇后步步紧逼,从美人靠上站起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她能闻到苏凝发间淡淡的兰花香,那味道让她莫名烦躁,“可本宫怎么听说,萧将军每次查案前,都会派人去景仁宫递消息?妹妹和萧将军的交情,倒是比本宫想的要深。”
这话已经近乎撕破脸了。萧将军是贤妃的兄长,而贤妃当年正是被柳氏(皇后的远房表姐)构陷而死,苏凝与萧将军往来密切,在皇后看来,无异于 “结党营私,伺机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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