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紫禁城的雪就没停过。景仁宫的琉璃瓦上积着厚厚的雪,檐角的冰棱垂得有半尺长,像一把把倒悬的利剑,在惨淡的日光下闪着寒光。苏凝坐在暖阁的窗边,手里摩挲着一枚温凉的羊脂玉扳指,那是皇帝昨日赏的,说是 “暖手用”,可她总觉得这玉的凉意,能透过指尖渗进骨头里。
“娘娘,这炭该换了。” 晚翠拎着半盆烧透的炭灰往外走,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几日送来的炭,一半是湿的,烧起来尽冒黑烟,呛得人嗓子疼。奴才去内务府说了好几次,他们只推说‘今年炭料紧张’,再问就装聋作哑。”
苏凝没抬头,目光落在窗台上那只冻僵的麻雀身上。麻雀的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拧着,嘴角还叼着半片绢帕,帕子边缘绣着细密的缠枝莲,最末端藏着个极小的 “柳” 字 —— 那是皇后娘家柳府的私纹,全紫禁城只有柳家女眷的贴身物件上才会绣。
这已是三日里的第三只死雀。第一只死在廊下的花盆里,第二只挂在宫门口的灯笼上,如今这只,竟直接摆在了她的窗台上。
“不是炭料紧张。” 苏凝指尖在玉扳指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是有人不想让咱们暖和。”
晚翠刚要回话,就见碧月端着药碗进来,脚步踉跄,药汁洒了大半在青石板上,冒着白气。她脸色惨白,手背上还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烫到了。
“娘娘!” 碧月扑通一声跪下,药碗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混着褐色的药汁,溅了她一裙摆,“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 药里有东西!”
苏凝心头一紧,猛地站起身。她并未怀孕,这 “安胎药” 是她故意让太医院送来的,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 自皇后被废,她料定柳家残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用些阴私手段报复,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大胆,敢在药里动手脚。
“什么东西?”
碧月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小包用棉纸裹着的东西,打开来,里面是些暗红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是红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刚才倒药时,看见碗底沉着些渣子,看着眼熟,就偷偷刮了些出来,找小厨房的刘嫂子辨认 —— 她男人是药铺的伙计,一眼就认出是红花!说是…… 说是能让人断子绝孙的!”
暖阁里瞬间静得可怕,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火星声,噼啪作响,像是在嘲笑这拙劣的伎俩。苏凝盯着那包红花,指尖的玉扳指几乎要被捏碎 —— 这手段,和当年淑妃想害贤妃时用的如出一辙,果然是柳家的手笔,粗鄙却狠辣。
“刘嫂子还说什么了?” 苏凝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冰棱。
“她说……” 碧月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儿傍晚,看见皇后宫里的青禾姑姑去药铺买过这东西,还塞给掌柜的一锭银子,让他‘做得干净些’。”
青禾。苏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那是皇后的陪嫁宫女,打小就在柳家长大,对皇后忠心耿耿,当年皇后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多半靠她在暗地里铲除异己。如今皇后被废,这青禾竟还敢跳出来兴风作浪,看来是觉得她苏凝好欺负。
“这几日送炭的,也是青禾的人?”
晚翠在一旁接口道:“肯定是!内务府负责采办炭料的王管事,是青禾的远房表哥!前儿个奴才撞见他偷偷给青禾塞了个荷包,两人在墙角说了半天话,见了奴才就慌忙散开,眼神鬼祟得很!”
苏凝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飞。她望着长春宫的方向,那座被禁足的宫殿此刻静悄悄的,宫门紧闭,只隐约能看见墙头上巡逻的侍卫身影。可她知道,那紧闭的宫门后,正藏着无数双眼睛,像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扑上来咬她一口。
“娘娘,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晚翠急得直跺脚,“得把这事告诉陛下,让陛下治他们的罪!”
“告诉陛下?” 苏凝冷笑一声,转身坐回榻上,“告诉陛下,废后的宫女买了红花想害我?可我们没抓住现行,青禾大可以说‘买红花是为了给废后调经’,王管事也能推说‘炭料潮湿是天冷冻的’。没有实证,陛下最多训斥他们几句,反倒打草惊蛇,让他们下次做得更隐秘。”
晚翠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暗地里使坏吧?这湿炭烧久了,万一伤了娘娘的身子……”
“伤不了我。” 苏凝打断她,拿起那包红花,放在鼻尖轻嗅。红花的腥气里,还混着一丝极淡的麝香 —— 看来青禾不仅想让她 “断子绝孙”,还想让她慢性中毒,神不知鬼不觉地垮掉。好狠的心。
她将红花包好,递给碧月:“收好,这是他们的罪证,迟早用得上。” 又对晚翠道,“去把那只死麻雀拎来,连同那半片绢帕,一起送到容嫔宫里去,就说‘景仁宫近来不太平,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想请容嫔娘娘给支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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