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的尸身停在冷宫第三日,皇后在长春宫摆了场 “赏雪宴”。说是赏雪,实则是要看看各宫妃嫔的反应 —— 谁面露悲戚,谁幸灾乐祸,谁眼神躲闪,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苏凝到的时候,殿内的铜炉正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熏得人发懒,可在座的妃嫔们却个个挺直了腰板,像被冻僵的芦苇,连说笑都带着三分刻意。
“妹妹来得巧,刚让人温了新酿的梅花酒。” 皇后坐在主位上,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梅簪,笑容温婉得像殿外飘落的雪,“快坐下暖暖身子,这几日天寒,仔细冻着。”
苏凝屈膝行礼,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贤妃的空位依旧摆着,只是案上的青瓷瓶换了支假梅花,绢布做的花瓣在暖风中纹丝不动,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而淑妃往日坐的位置,此刻空着,连案几都撤了,仿佛那人从未存在过。
“谢娘娘。” 苏凝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晚翠刚要为她斟酒,皇后身边的青禾突然提着酒壶走过来,笑盈盈地说:“贵妃娘娘的酒,该由奴婢来斟才是。”
酒壶的银嘴擦得锃亮,青禾倒酒时,壶身微微倾斜,苏凝瞥见壶底刻着个极小的 “柳” 字 —— 是柳府的私物。她指尖在袖中轻轻一蜷,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注满酒杯,泛起细密的泡沫。
“妹妹这几日怕是累着了。” 皇后端起自己的酒杯,目光落在苏凝脸上,“听说你亲自去了冷宫,还把淑妃的尸身收了?”
苏凝拿起酒杯,指尖贴着杯壁,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逝者为大,不管她生前做过什么,死后总该体面些。”
“体面?” 坐在下首的容嫔突然嗤笑一声,她是皇后的心腹,说话向来带刺,“一个叛国逆贼的妹妹,死了就该扔去喂狗,谈什么体面?依臣妾看,苏贵妃怕是念着当年和淑妃一起入宫的情分吧?”
这话看似寻常,却暗藏杀机 —— 把苏凝和 “叛国逆贼的妹妹” 扯上关系,若是传到皇帝耳中,难免会起疑心。
苏凝没动怒,反而笑了笑:“容嫔说笑了。我与淑妃斗了这么多年,哪来的情分?只是想着,她虽有错,却也罪不至死后连个棺木都没有。毕竟……”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皇后,“她知道的事太多,死得又突然,总得让人看着体面些,免得外头说咱们后宫容不下人。”
皇后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酒液溅出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苏凝这话戳中了她的软肋 —— 淑妃的死确实蹊跷,外头已经有了些风言风语,若真被冠以 “后宫不容人” 的名声,怕是要引来御史弹劾。
“妹妹考虑得周到。” 皇后很快恢复了镇定,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本宫已经让人备了口薄棺,按庶人之礼葬了,也算是全了她曾侍奉陛下一场的情分。”
苏凝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梅花的清香混着酒的辛辣滑入喉咙,却没暖到心底:“娘娘仁厚。只是不知淑妃的贴身宫女碧月,如今在何处?”
提到碧月,青禾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皇后放下酒杯,用银签子挑了块枣泥糕,慢悠悠地说:“那丫头疯疯癫癫的,见淑妃死了,竟要冲进来打本宫,被本宫让人送去浣衣局了,让她好好学学规矩。”
“疯了?” 苏凝故作惊讶,“前几日我见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了?莫不是……” 她没说下去,可那未尽之意,像根针,扎在每个人心上。
殿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连容嫔都闭了嘴。谁都知道,碧月是淑妃的心腹,淑妃刚死,她就 “疯了”,这也太巧合了。
皇后的脸色沉了沉,正要说话,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唱喏:“陛下驾到 ——”
众人连忙起身接驾,苏凝随着人群屈膝,眼角的余光瞥见皇后悄悄掐了青禾一把,青禾的身子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皇帝走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雪粒,他没看众人,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落在苏凝身上:“听说你替淑妃收了尸?”
“是。” 苏凝低头应道。
“她死得蹊跷,你可知晓?”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皇后抢先开口:“陛下,太医诊断过了,说是肺痨加重,气绝身亡。许是苏贵妃看她可怜,才多心了。”
“是吗?” 皇帝没看皇后,视线依旧锁着苏凝,“朕听说,你还找到了淑妃的什么东西?”
苏凝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皇帝的消息从来灵通,定是有人把绝笔的事报给了他。她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声音平静:“臣妾确实找到了些东西,只是事关重大,不敢在宴席上说,想单独呈给陛下。”
皇后的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银签子 “当啷” 一声掉在案上。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有多重大?”
“涉及二十年前的云龙山粮案。” 苏凝一字一顿地说,目光扫过皇后,“淑妃在绝笔中说,她亲眼看见皇后的兄长柳承,与萧太傅变卖赈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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