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的檀香比长信宫的更醇厚,混着砚台里新磨的墨香,沉沉地压在空气里。苏凝垂着头,踩着青砖地面的脚步声被地毯吸走,只剩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皇帝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手里捏着一卷奏折,明黄色的龙袍袖口垂落在案边,绣着的金龙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你要见朕,说有要事?”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目光从奏折上抬起来,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明明没带怒意,却让苏凝后背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屈膝行礼,指尖在袖中紧紧攥着那支藏着副本的竹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臣妾参见陛下。臣妾近日整理贤妃旧物,发现一些东西,事关重大,不敢隐瞒,特来呈给陛下。”
皇帝放下奏折,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 “笃笃” 声,像是在掂量她的话。“贤妃的旧物?” 他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无非是些钗环衣物,能有什么要事?”
苏凝知道,皇帝这是在试探。他素来多疑,若自己说得太急切,反倒会引起怀疑。她定了定神,声音放得更稳:“陛下明鉴,臣妾起初也以为是寻常物件,只是其中有些信件,字句颇为古怪,臣妾不敢擅自处置。”
御案后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久得让苏凝几乎要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逡巡,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器物。终于,皇帝开口:“呈上来。”
两个字,简单得像一阵风,却让苏凝的膝盖微微发颤。她深吸一口气,从发髻里取出那支竹管 —— 动作极轻,生怕木塞碰撞的声响惊扰了什么。竹管上还沾着几根散落的发丝,她飞快地拂去,双手捧着递向旁边的李德全。
李德全接过竹管,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样,才呈到皇帝面前。皇帝拿起竹管,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管壁,忽然看向苏凝:“这竹管倒是别致,不像宫里的物件。”
“是臣妾前几日从御花园折的花枝,随手留下的。” 苏凝垂着眼,不敢看他的眼睛,“因怕信件受潮,才想着用竹管收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尽量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皇帝没再追问,拔开竹管两端的木塞,将里面的桑皮纸倒了出来。纸张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苏凝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 那几张副本,此刻正摊在皇帝眼前,每一个字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起初,皇帝的表情还算平静,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纸页,像是在看寻常的家书。可随着目光下移,他捏着纸页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出青白,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苏凝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点点变冷,连檀香都仿佛冻住了。
“黑风口……” 皇帝突然低声念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萧烈三个月前奏报粮草遇劫,地点正是黑风口!”
苏凝的心猛地一缩。原来皇帝早就对萧烈的 “遇劫” 起了疑心,只是一直没有证据。她悄悄抬眼,瞥见皇帝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显然已动了肝火。
“北漠使者……” 皇帝又念出几个字,指尖重重地戳在 “平南王” 三个字上,“他萧烈好大的胆子!竟想借敌国之力封王?!”
案上的砚台被他的动作带得晃了晃,一滴墨汁溅出来,落在明黄色的奏折上,晕开一小团黑影。李德全站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 —— 他伺候皇帝多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
苏凝跪在地上,膝盖硌在坚硬的青砖上,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紧张。她知道,此刻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影响皇帝的决定,只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应。
皇帝将几张副本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嚼碎了咽下去。当看到 “已策反云漠郡守将赵诚” 时,他猛地一拍御案,案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来,滚烫的茶水泼出来,溅湿了他的龙袍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赵诚!”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火,“朕待他不薄,竟也敢背叛朕!”
御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檀香的气息变得滞涩,像要让人窒息。苏凝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这些信,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寒意,“原件何在?”
“回陛下,” 苏凝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哑,“原件是臣妾在贤妃娘娘的旧账册中发现的,夹在一本陪嫁器物录里。臣妾怕原件有失,只敢誊抄副本呈递,原件仍在原处。” 她故意提到贤妃,是想提醒皇帝 —— 此事并非自己凭空捏造,而是有迹可循。
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副本末尾的火漆印描述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你说这火漆印,与萧烈的私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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