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将龙辇的明黄轿帘染成金红。张老实跪在地上,额头的血混着汗水往下淌,滴在状词上洇出小小的晕痕,却死死攥着纸角不肯松手。他能闻到龙涎香从轿帘缝里飘出来,那是皇家独有的熏香,此刻却像条无形的锁链,勒得人喘不过气。
“皇上,这刁民纯属诬告!”淑妃的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珠翠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珩儿昨夜一直在府中读书,有太傅作证,怎会去抢什么民女?定是有人见不得臣妾母子得宠,故意设下的圈套。”
她身后的宫女适时递上帕子,淑妃捂着心口轻咳,眼角的泪恰到好处地滑落:“皇上,您是最清楚珩儿的,他虽顽皮,却绝不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啊。”
皇帝没说话,指尖在轿帘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却带着压迫感。苏凝在人群里看得真切,他的眉峰始终锁着——当年二皇子强占民田时,他也是这副神情。
“草民不敢诬告皇子!”张老实突然抬高声音,膝盖在青石板上蹭出两道血痕,“我女儿腕骨内侧有块月牙形的胎记,三皇子若没见过,怎知她有没有?若他敢让我女儿出来对质,草民甘愿领诬告之罪!”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静水,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起来:
“月牙胎记?这可造不了假。”
“听说三皇子府昨夜确实抬进个姑娘,捂得严严实实的。”
“要是真有胎记,那三皇子就瞒不住了!”
淑妃的脸白得像纸,下意识地往皇子府的方向瞟了眼。她昨夜问过赵珩,那姑娘手腕上有没有记号,赵珩只含糊地说“没细看”,此刻想来,竟是漏了这么大的破绽。
“皇上,”淑妃强撑着笑道,“不过是块胎记,谁还没个记号?怎当得证据?依臣妾看,不如先将这刁民押入大牢,再审问不迟。”她的手悄悄在袖中捏了个诀——那是给锦衣卫百户的信号,让他速去皇子府销毁证据。
苏凝眼尖,看见淑妃袖口微动,立刻对王婶使了个眼色。王婶心领神会,突然抱着肚子哭起来:“皇上!您可得为我们百姓做主啊!前儿三皇子府的人还抢了俺家的菜,不给钱不说,还砸了俺的摊子!”
“还有俺!”刘叔也跟着喊,“俺给三皇子府修鞋,修好了不给钱,还说俺偷了他的玉佩!”
街坊们像被点燃的爆竹,接二连三地喊起冤来,你一言我一语,把三皇子这些年在京城的恶行全抖了出来。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连锦衣卫的呵斥都压不住了。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皇子赵珩被带来了。
他穿着件松垮的锦袍,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被从床上拽起来的。看见跪在地上的张老实,他先是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喊道:“父皇!儿臣没有!是这刁民讹诈!他女儿是自愿跟我回府的,还收了我一支金步摇呢!”
“金步摇?”张老实气得浑身发抖,“我女儿连银钗都舍不得戴,哪来的金步摇?你胡说!”
“我没胡说!”赵珩被戳穿了谎话,脸涨得通红,“李修可以作证!是他把金步摇给那丫头的!”
李修刚被押到御前,听见这话“噗通”一声跪下,头埋得快贴到地上:“皇上饶命!是……是三皇子让奴才塞给张姑娘的,可张姑娘没要,扔在地上了!”
“你!”赵珩没想到李修会反水,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
淑妃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皇上,珩儿年纪小,一时糊涂说了错话,求皇上念在他年幼无知,从轻发落。张姑娘若真不愿留在府中,臣妾这就派人把她送回来,再赔些银两,给张师傅赔罪。”她想息事宁人,只要把人送回来,再多给些钱,总能堵住这刁民的嘴。
可张老实却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草民不要银两,只要公道。我女儿清清白白,被你们强抢入府,这事若就这么算了,往后三皇子还会欺负多少百姓?”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围观百姓的心坎上。人群里顿时响起附和声:
“张师傅说得对!要公道!”
“三皇子强抢民女,必须受罚!”
“皇上英明!给我们百姓做主啊!”
呼声越来越高,像浪头似的拍打着龙辇。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最看重皇家颜面,此刻被百姓指着鼻子议论,显然动了真怒。
“淑妃,”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说他年幼无知?十六岁,已够得上问斩的年纪了!”
淑妃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息怒!臣妾教子无方,请皇上降罪于臣妾,饶了珩儿这一次吧!”
皇帝没理她,目光转向赵珩:“你可知错?”
赵珩被父皇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却还嘴硬:“儿臣没错!一个民女而已,父皇何必动怒?儿臣是皇子,娶个民女怎么了?”
“放肆!”皇帝猛地一拍龙辇的扶手,“你是皇子,更该知法守法!强抢民女,欺压百姓,这就是朕教你的规矩?”他指着赵珩,对锦衣卫厉声道,“把他给朕带下去!关进宗人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踏出府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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