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别院的烛火燃到了三更,贤妃坐在妆镜前,看着青黛将最后一枚金扣系在石青色宫装上。宫装的暗纹凤凰在烛火下若隐若现,翅尾的金线绣得锋利,像要挣脱绸缎的束缚。她抬手抚过鬓边的赤金凤凰簪,簪头的红宝石映着她眼底的红,像淬了血的火。
“娘娘,这箱证物要不要先送回府里?” 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捏着账册的边角微微发颤。箱子里码着王显与漠北的密信、皇后修改的安公主脉案、李太医的亲笔证词,每一页都浸着卫家人的血 —— 大哥在黑风口截密信时被乱箭射死,二哥为保护李太医断了右腿,就连府里烧火的老仆,都因嘴严被王家的人活活打死。
贤妃没有回头,铜镜里的人影忽然笑了,笑声撞在窗纸上,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鹭。“送回府里?” 她拿起那支点翠步摇,簪尖划过镜面,留下道细碎的划痕,“这些是安儿的命,是卫家三十七条人命换回来的,我要亲手捧到皇上面前,让皇后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认罪!”
青黛扑通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砖发响:“娘娘!凤仪宫是龙潭虎穴!皇后就算失了势,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您忘了王御史的提醒?他说皇后近日与太医院的人往来密切,恐有异动啊!”
“异动?” 贤妃转过身,步摇上的珠玉撞出清脆的响,“她能有什么异动?下毒?刺杀?还是拿王家的残余势力来要挟我?” 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锦囊,倒出三粒乌黑的药丸,“这是卫家秘制的解毒丹,能解百毒。就算她在茶水里动手脚,我也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凤仪宫。”
青黛望着药丸上的裂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卫家的老药师为了炼这解毒丹,在丹炉前守了七天七夜,最后咳着血说 “此丹能护娘娘周全”。可药能解毒,解不了人心的毒,防不住暗处淬来的刀啊。
“李太医那边安排好了吗?” 贤妃将药丸塞进锦囊,系在腰间。
“老奴已让卫家的护卫守在宫门外,午时若见不到娘娘出来,就立刻带李太医去养心殿,将所有证物呈给皇上。” 青黛的声音哽咽着,“只是李太医…… 他吓得浑身发抖,怕是难当大任。”
“他不敢不当。” 贤妃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手里有他私通漠北的账册,他若敢临阵退缩,就等着和王显作伴吧。”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打在芭蕉叶上,像无数只手在轻轻拍打着。贤妃走到窗前,推开条缝隙,望着皇城的方向。凤仪宫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养心殿还亮着盏孤灯,像颗悬在天边的星。她想起安儿刚满周岁时,皇上抱着孩子在殿内转圈,笑着说 “这丫头眉眼像你,将来定是个厉害角色”。那时的暖阁里燃着银丝炭,孩子的笑声混着桂花香,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可现在,安儿的长命锁成了她复仇的信物,皇上的温情成了她扳倒皇后的筹码。这场从五年前就开始的战争,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备车。” 贤妃抓起那箱证物,箱子的铜锁在烛光下闪着冷光,“去凤仪宫。”
青黛追出来时,见她正站在廊下,石榴红的披风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像片凝固的血。“娘娘!至少让护卫跟着您!”
“不必。” 贤妃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我要让皇上看看,我卫家的女儿,敢一个人走进龙潭虎穴。”
马车碾过积水的街道,车轮溅起的水花打在车帘上,发出沉闷的响。贤妃掀开帘角,看着街旁紧闭的店铺,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牵着她的手走过这条街,指着卫家的绸缎铺说 “将来这都是你的嫁妆”。那时的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些家底,去换一场生死未卜的对峙。
“娘娘,喝口热茶吧。” 青黛递过茶盏,指尖触到她的手,冰凉得像块玉。
贤妃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看着水汽在眼前氤氲成安儿的模样 —— 孩子穿着红袄,举着支糖画朝她跑过来,笑声甜得像蜜。可不等她伸手去接,那身影就化作了烟,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安儿,再等等。” 她对着虚空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娘明日就为你报仇了。”
车到宫门时,天刚蒙蒙亮。侍卫验过腰牌,放行时多看了她两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 谁都知道贤妃与皇后势同水火,此刻独自赴约,与送死无异。
凤仪宫的宫门虚掩着,门前的梨花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雪。贤妃提着箱子站在门前,忽然回头对青黛说:“你在宫门外等着,若午时我还没出来,就按计划行事。”
青黛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点头。
贤妃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宫门。梨花的冷香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龙涎香,让她想起安儿出殡那天,皇后也是用这种香掩盖了棺木里的药味。她握紧手中的箱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步步朝花架走去 —— 那里,皇后正坐在梨花树下,面前摆着套精致的茶具,雪水烹的茶冒着热气,看起来像场再寻常不过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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