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狠狠砸在凤仪宫的琉璃瓦上,发出 “簌簌” 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磨牙。皇后端坐在铺着白狐裘的凤椅上,指尖却冰凉 —— 刚递进殿的密信,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气,字里行间却透着灼人的绝望。
“…… 盐引亏空案已发,巡抚周大人铁面无私,咬住账目不放。家中银库早已见底,若三日之内凑不齐二十万两填补亏空,恐…… 恐要抄家问罪……”
信纸在掌心微微发颤,最后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一阵抽痛。二十万两白银。别说凤仪宫的私库早已被她断断续续贴补娘家掏空,便是把这殿里的鎏金香炉、墙上的名人字画全当了,也凑不齐这个数。
“娘娘,您没事吧?” 掌事嬷嬷王嬷嬷见她脸色煞白,慌忙递上一盏参茶,杯壁的暖意却烫得皇后猛地缩回手。
“没事?” 皇后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你让我怎么没事?!” 她霍然起身,凤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那是我的娘家!是我在这宫里立足的根基!他们倒了,我这个皇后还能坐得稳吗?”
王嬷嬷 “噗通” 一声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娘娘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这数目太大,咱们……”
“我知道大!” 皇后打断她,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朱红的宫墙染成一片惨白,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她想起父亲信里的语气,那个一向沉稳的吏部尚书,竟也写得如此慌乱,可见事态已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盐引亏空,说穿了就是借着朝廷的名义卖盐,却把银子揣进了自家腰包。这本是母家世代相传的 “捷径”,往年靠着打点上下,总能蒙混过关。可这次偏偏撞上了刚正不阿的周巡抚,据说他手里握着确凿的账册,连圣上都惊动了 —— 若真查下去,别说抄家,怕是要满门抄斩。
“必须凑齐银子。” 皇后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三日之内,无论用什么办法。”
王嬷嬷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娘娘,这…… 这去哪凑啊?各宫的份例刚发下去,内务府那边卡得紧,便是想挪借,也……”
皇后的脚步猛地顿住,目光落在墙角那只上了锁的紫檀木柜上。柜子上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铜锁擦得锃亮 —— 那里面,锁着后宫银库的副钥匙。
按祖宗规矩,后宫银库由内务府与皇后共同掌管,正钥匙在内务府大臣手里,副钥匙在她这里,取放银两需两人同时在场,账目更是一笔一结,容不得半点差错。私动银库,形同监守自盗,一旦被发现,便是欺君之罪,轻则废后,重则赐死。
“娘娘!” 王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吓得魂飞魄散,“万万不可啊!那是银库!是陛下的钱!动不得啊!”
“不动?” 皇后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不动,等着他们把我娘家满门抄斩,再转过头来扳倒我吗?” 她走到柜子前,指尖抚过冰冷的铜锁,“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先把钱凑齐,堵住周巡抚的嘴,等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把银子填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 可账目怎么办?” 王嬷嬷还想劝,“银库的账册每月都要核对,少了二十万两,怎么瞒得住?”
“账册?” 皇后冷笑一声,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簪,簪尖抵着锁孔轻轻一挑,“咔哒” 一声,铜锁开了。她从里面取出那把沉甸甸的银钥匙,钥匙柄上刻着 “内务府” 三个字,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账册在我手里,想改几笔,还不容易?” 她将钥匙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今夜三更,你随我去银库。”
王嬷嬷瘫在地上,眼泪都下来了:“娘娘,真的不能啊!这是掉脑袋的事!您再想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 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异常坚定,“要么,看着娘家去死,我被打入冷宫;要么,冒险一搏,或许还有活路。换作是你,你选哪个?”
王嬷嬷看着皇后决绝的眼神,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她擦干眼泪,用力磕了个头:“奴才…… 奴才听娘娘的。只是此事需得万分小心,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皇后点点头,将钥匙重新锁回柜中,又仔细叮嘱了几句:“今夜让守夜的宫女太监都退远些,就说我身子不适,怕吵。你去准备两个结实的麻袋,再带些油纸,别让银子上沾了雪水,留下痕迹。”
“是。” 王嬷嬷应声退下,脚步踉跄,像是灌了铅。
接下来的一天,凤仪宫异常安静。皇后称病,免了各宫的请安,连皇帝派人送来的汤药,也只让宫女代为收下。她坐在殿里,手里捻着佛珠,却一个字也念不进去,脑海里反复演练着夜里的步骤:如何避开巡逻的侍卫,如何打开银库的门,如何取银子,如何改账册…… 每一个环节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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