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天棺 第25章 墟海蚀骨

《九域天棺》第一卷·九龙拉棺 第二十五章 墟海蚀骨

青铜锁链崩断的脆响在墟海深处回荡，像无数根冰针扎进叶妄的耳膜。他蜷缩在水晶棺椁边缘，道袍早已被墟海乱流撕成破布，裸露的肩背爬满淡金色纹路——那是“命盘逆生”体质自发唤醒的防护，此刻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如同被潮水漫过的沙画，连最深处的龙纹都开始变得模糊。

“咳……阿箬？”叶妄扯着嗓子喊，声音撞上无边无际的灰雾，竟绕了个圈传回自己耳中，带着诡异的回音，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雾里应和。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指腹沾着温热的血沫，方才为了护住阿箬塞来的半块洛书龟甲，他硬生生扛了神魔残魂一击，此刻胸腔里像是塞了团烧红的铁，每呼吸一下都带着灼痛。

怀里的洛书龟甲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松手。叶妄连忙摸出，暗青色的龟甲上，原本模糊的洛书纹路正亮起银辉，在棺壁投出一道旋转的星图——斗转星移间，竟是他当年在三星堆遗迹见过的青铜神树星象，二十八宿的位置分毫不差，连神树上栖息的铜鸟都清晰可见。

“这是……”叶妄瞳孔骤缩。当年考古队耗费三年都没能破译的星象图，竟会在墟海深处重现？更诡异的是，随着星图转动，水晶棺底部的暗纹也同步亮起，像是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每一道纹路都与龟甲上的星轨对应，发出细碎的嗡鸣。

“别碰棺底……”阿箬的警告突然在耳边炸响，叶妄的指尖悬在半空，离棺底那片细密的暗纹只有寸许。方才阿箬被灰雾卷走前，拼死推开他时，吼的就是这句话，可此刻龟甲的指引如此清晰，星图的光芒几乎要将他的手掌灼伤——若不跟着星图走，他迟早会被墟海的混沌之气蚀骨，可阿箬的警告又绝非空穴来风。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灰雾突然沸腾起来。一道丈高的黑影从雾中冲出，浑身裹着燃烧的黑焰，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猩红的光——那是被天棺镇压了三千年的神魔残魂，此刻正循着洛书龟甲的气息扑来，黑焰所过之处，连灰雾都在消融，露出底下扭曲的时空裂隙。

叶妄下意识翻身躲进棺内，后背却猛地撞上一块凸起的硬物。他伸手一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竟摸到棺底暗纹的中心嵌着一颗晶石，形状恰似三星堆神树上的铜鸟，羽翼的纹路纤毫毕现。

“就是它？”叶妄心跳如擂鼓。指尖触到晶石的刹那，整具水晶棺突然剧烈震颤，棺壁浮雕的龙鳞纷纷竖起，化作九道金色光链，如活物般窜出，瞬间缠住扑来的神魔残魂。残魂发出凄厉的嘶吼，黑焰在光链灼烧下节节败退，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光链拽进棺底暗纹里，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呜咽。

而叶妄的掌心，正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他低头看去，那颗晶石竟顺着掌纹融进了皮肉，与“命盘逆生”的淡金纹路交织在一起，在他手腕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棺形印记，印记边缘还萦绕着三圈星轨，像极了天棺的缩影。

“这是……天棺钥匙的碎片？”叶妄喃喃自语，突然想起阿箬曾说过的传说——天棺钥匙由九块碎片组成，对应九域的九个秘境，集齐之日便可开启天棺核心。他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印记，触感温润，仿佛与血脉融为了一体。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阿箬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叶妄，别被残魂的幻象迷惑……跟着棺形印记走，它会带你找到我……还有，小心墟海深处的‘时间之隙’，那里会让你看到不该看的过去……”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叶妄攥紧手腕上的印记，抬头望向灰雾深处。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门，门后隐约能看到一角熟悉的青色衣袂，正是阿箬常穿的那件洛书纹道袍。可光门周围的空间却在不断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随时会崩塌成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从水晶棺里跃出。刚踏入灰雾，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钻进骨髓——那不是温度的冷，而是时间的冷，仿佛有无数个“过去的自己”在雾中擦肩而过：有七岁时在终南山道观里抄错经文的自己，手里还捏着沾了墨的毛笔；有十五岁初遇阿箬时的自己，正红着脸把烤焦的野兔递给她；有二十岁在三星堆遗迹摔断腿的自己，拄着木杖骂骂咧咧……

“命盘逆生……原来不止能修炼九种法则，还能抵御时间的侵蚀？”叶妄心中一动，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棺形印记，印记边缘的星轨正缓缓转动，将那些试图靠近的“过去残影”挡在三尺之外。他加快脚步朝着光门跑去，每一步都踏在星轨的节点上，灰雾在他脚下分开一条通路。

可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水晶棺正缓缓沉入灰雾，棺壁上的龙鳞浮雕正在悄然改变排列顺序：原本头朝东方的青龙，正缓缓转向西方；白虎的爪牙渐渐收齐，露出藏在掌心的星图；朱雀的尾羽展开，每一根羽毛上都浮现出一个上古文字；玄武的龟甲纹路里，竟渗出细密的血珠，与叶妄方才咳在棺壁上的血沫融为一体，顺着纹路流淌，像是在书写某种未知的命运。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光门越来越近，阿箬的衣袂也越来越清晰。叶妄甚至能看到她袖口绣着的洛书符号，可就在他伸手要触碰光门的瞬间，光门突然剧烈闪烁起来，门后的衣袂化作无数碎片，重组出另一道身影——那是个穿着玄色龙纹道袍的男子，面容与叶妄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鸷，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你终于来了，‘命盘逆生’的继承者。”男子开口，声音与叶妄自己的声音重叠，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默契，“墟海深处的‘时间之隙’，是不是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比如……阿箬为什么总戴着半张面具？”

叶妄猛地顿住脚步，手腕上的棺形印记突然发烫。他想起阿箬的面具——从相识起，她就从未摘过，哪怕是在两人最亲近的时候，面具也只掀开过半寸，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

“你是谁？”叶妄握紧拳头，星轨纹路在他周身亮起，抵御着对方散发出的威压。

男子轻笑一声，身形在灰雾中忽明忽暗：“我是‘过去’的你。或者说，是你在‘时间之隙’里本该成为的样子——如果当年你没有选择救阿箬，而是拿到了完整的天棺钥匙，现在的九域，早已是你的天下。”他抬手一挥，灰雾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有阿箬被神魔残魂撕碎的场景，有叶妄独自坐在天棺上统御九域的场景，还有……阿箬戴着面具的真相。

叶妄的目光死死钉在最后一幅画面上——阿箬的左脸，布满了与墟海残魂相似的黑纹，那是被混沌之气侵蚀的痕迹，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当年叶妄为了争夺天棺钥匙，失手放出的混沌残魂。

“看到了？”过去的“叶妄”声音带着嘲弄，“这就是你选择救她的代价。她为了护你，硬生生扛下了残魂的攻击，脸被混沌之气蚀成这样，却怕你愧疚，戴了十年面具。你以为她为什么警告你别碰棺底？因为棺底的暗纹，记录的就是这段过去！”

叶妄的心脏像是被墟海的冰锥狠狠刺穿，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起阿箬每次摘下面具时都会背对着他，想起她总说“等时机到了就摘给你看”，想起她被混沌残魂袭击时，下意识挡在他身前的动作……原来那些温柔的谎言背后，藏着这样的痛。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过去的“叶妄”诱惑道，“用你的命盘逆生体质，吞噬阿箬残存的洛书之力，就能彻底净化她的黑纹，也能让你集齐天棺钥匙。这才是‘命盘逆生’的真正用途——牺牲一人，成全九域，多划算。”

叶妄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看向身后沉入灰雾的水晶棺。棺壁上的龙鳞浮雕已经重新排列成新的星图，最中心的位置，赫然是他与阿箬初遇时的场景：十五岁的他，正笨拙地给受伤的阿箬包扎，而阿箬的面具，那时还只是遮住了额头。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灰雾中传开，驱散了那些扭曲的幻象：“你不是我。”

过去的“叶妄”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用阿箬的痛换什么九域。”叶妄抬手抚摸手腕上的棺形印记，印记的温度恰好与阿箬的体温一致，“她戴面具不是因为怕我愧疚，是因为她知道，我爱的从来不是一张脸。”他朝着光门走去，每一步都坚定无比，“而且，你说反了——‘命盘逆生’的真正用途，是守护，不是吞噬。”

话音刚落，过去的“叶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在星轨光芒中化作无数碎片。光门也随之稳定下来，门后的青色衣袂愈发清晰，还传来阿箬带着哭腔的声音：“叶妄……你个傻子，别信幻象啊……”

叶妄加快脚步，终于踏入光门。门后的景象却让他一愣——阿箬正坐在一片废墟里，左脸的面具碎了一半，露出的皮肤上，黑纹比幻象中淡了许多，显然一直在用洛书之力压制。看到叶妄，她先是一愣，随即慌忙想遮住脸，却被叶妄按住手。

“别动，”叶妄轻轻抚过她脸上的黑纹，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很好看。像……像墟海深处的星图。”

阿箬愣住了，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会信那个幻象……”

“傻瓜，”叶妄将她揽进怀里，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我手腕上的印记，是你塞给我的龟甲变的。它告诉我，真正的过去，是我们一起走过来的路，不是别人编的谎言。”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棺形印记，印记边缘的星轨正与阿箬面具上的洛书纹重合，“而且，水晶棺的龙鳞告诉我，你的黑纹，我们可以一起净化。就像这样——”

他握住阿箬的手，将自己的命盘逆生之力渡过去。淡金色的光芒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流淌，阿箬脸上的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而在他们身后，沉入灰雾的水晶棺彻底消失，棺壁上的龙鳞浮雕化作漫天星屑，融入墟海的雾气中。墟海深处，一道新的星图缓缓成型，中心是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周围环绕着九颗明亮的星辰——那是天棺钥匙的另外八块碎片，正在向他们靠近的方向闪烁。

叶妄低头，在阿箬耳边轻声说：“棺底的暗纹，记录的不是过去的痛，是我们该一起走下去的路。”

阿箬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我们现在去哪？”

叶妄抬头望向灰雾更深处，那里的时间之隙正在缓缓闭合，露出后面更广阔的星空：“去找剩下的钥匙碎片。不过这次，换我牵着你走。”

他手腕上的棺形印记突然亮起，与阿箬面具上的洛书纹呼应，在灰雾中拓印出一道新的星轨——那是属于他们的，尚未走完的路。而墟海的潮水，正随着星轨的指引，缓缓退去，露出底下铺满星辰的海底，每一颗星辰，都刻着一个字，连起来正是：

“九域同归，与君同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