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与星海 第33章 夜跑的独白

东陆联邦，山城航空工业专科学校。2989年，夏。

夜，凉如水。

当，3号风洞里，那，最后一盏，孤独的灯，熄灭时。当时钟的指针，已经，悄然，滑过了，午夜两点。

一场，关于，“传感器”与“算法”，“成本”与“性能”的、充满了，典型的“工程师”式的、激烈的、理性的争吵，终于，以，一种，充满了，妥协与智慧的“共识”，落下了，帷幕。

赵建军，这个，曾经，只知道，用“钱”，来，思考问题的“氪金玩家”，第一次，学会了，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他，接受了，付华飞，那，看似“离经叛道”，实则，充满了，东方工程智慧的“算法补偿”方案。

而，付华飞，也，从，赵建军，那，近乎“偏执”的、对“完美”的追求中，看到了一种，他，自己，所不具备的、属于，一个，顶级的“理论家”的、宝贵的“品质”。

他们，就像，两块，正在，高速旋转的、坚硬的“砂轮”。在，一次次的、剧烈的、充满了，火花的碰撞之中，将，彼此身上，那些，多余的“棱角”，都，一点，一点地，磨去。然后，以，一种，更加，成熟，更加，圆融的方式，紧紧地，啮合在了一起。

但是，付华飞，却，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种，疲惫，不，来自于，身体。他，那，经过了，《九霄御气诀》，千锤百炼的身体，早已，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连续的“脑力劳动”。

这种，疲惫，来自于，他的，“心”。

他，发现，随着，他的“事业”，越来越“成功”。随着，他，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多。随着，他，需要，去，面对的“问题”，越来越，复杂。他，那颗，曾经，无比，纯粹的、只，需要，去，思考“技术”的“工程师”之心，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沉重。

需要去平衡，赵建军的“骄傲”，与，何飞的“疯狂”。

需要去揣摩，林教授，那充满了“期盼”的眼神背后，所隐藏的、更深层次的“野心”。

他需要去应对杨华通过，加密渠道，传来的、那，一个个，关于“骷髅会”，最新的、冰冷的“敌情通报”。

甚至还需要，去，思考，如何，向，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解释，她，那，被，无限期“推迟”的、“赴美就医”的“治疗方案”。

感觉自己，像一个，最蹩脚的“政治家”。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走着“钢丝”。在，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充满了“利益博弈”的“浑水”之中，艰难地，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

不喜欢这种感觉。

甚至，有些，怀念，那个，在，青岩镇的、寒冷的冬夜，那个，一无所有，只，需要，去，思考“如何保住学籍”的、纯粹的、孤独的，自己。

知道，他的“心”，乱了。

于是他换上了那身，最熟悉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短衣。然后，推开了，那扇，通往，寂静的、午夜校园的，大门。

他需要跑步。

他需要用这种最古老、最诚实的方式，来，与自己那日渐，变得，陌生的“灵魂”，进行，一次，深刻的，对话。

他跑在，那，空无一人的、被，昏黄的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的，校园的林荫道上。

他的呼吸，很乱。他的，脚步，也，很沉重。像，灌了铅一样。

他没有，立刻，进入“定息”的状态。他，只是，放任，自己，那，纷乱的、如同，一团乱麻般的思绪，在，脑海中，肆意地，翻腾。

他想起了，自己在那张小小的、写满了，人生规划的纸条上，写下的那三个最初的、也是最根本的字——

“不丢人。”

多么可笑。多么卑微多么朴素的一个愿望。

那时候，他所谓的“不丢人”，只是不，被学校“劝退”，不让母亲“失望”，不辜负，父亲那模糊的“期望”。

但是现在呢？

当他，已经成为了整个学校，最耀眼的“明星”。当他，已经，拥有了，林教授，毫无保留的“偏爱”，赵建军，近乎“愚忠”的“追随”，何飞，天才般的“辅助”，和，杨华那代表着“国家”的、最坚实的“后盾”时。

当他，已经拥有了这一切之后。他，为什么反而会感到如此的不快乐？如此的疲惫？如此的，身不由己？

他，跑着，跑着。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浸湿了，他的睫毛，让，眼前，那，昏黄的灯光，变得，有些，模糊。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父亲，在，那本，泛黄的笔记中，写下的、一段，关于“心魔”的，话。

“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外敌，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永远，是，源于，内心的‘魔’。”

“初行者，多，为‘求不得’所困。因，贫穷，而，自卑。因，弱小，而，恐惧。因，失败，而，绝望。”

“而，小成者，则，多，为‘得已得’所累。因，声名，而，傲慢。因，利益，而，迷失。因，责任，而，动摇。”

“前者，如，逆水行舟，虽，苦，但，目标，明确。只需，一往无前。”

“而，后者，则，如，身处，十字路口，手握，万千选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故，修行，修，到，最后，修的，不是，那，惊天动地的‘术’。而是，那，在，万千诱惑与，重重迷雾之中，依旧，能，坚守，本心的、一颗，小小的、朴素的，‘初心’。”

初心！

这两个字，像一道，最耀眼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付华飞，那，被，无数，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权衡”，所，笼罩的、灰色的，迷雾！

他，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他，站在，那，空无一人的、午夜的操场中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抬头，望向，那，深邃的、布满了，璀璨繁星的，夜空。

他，终于，明白了。他，最近，那，所有的，疲惫与迷茫，都，源于，哪里。

源于，他，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那，最初的、最纯粹的“初心”，给，弄丢了。

他开始，在意，赵建军，是否，会，因为，自己的“骄傲”，而，退出合作。

他开始，担心，何飞，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产生，隔阂。

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最大化地，利用，林教授的“资源”，和，杨华的“背景”。

他开始，变得，像一个，精明的“商人”，一个，圆滑的“政客”。他，在，用，一种，最“聪明”的、最“高效”的、最“功利”的方式，去，经营，他的“团队”，和，他的“事业”。

他却忘了。他，这一切的起点，只是源于，一个，最卑微、最朴素的，愿望——

不丢人。

不给含辛茹苦的母亲，丢人。

不给用生命，去，扞卫“传承”的父亲，丢人。

不给那些，将，所有的信任与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战友”们，丢人。

更不给自己那颗，曾经，在，最深的黑暗中，发过誓的、不甘的，心，丢人！

这才是，他的“根”！这，才是，他所有力量的，源泉！

只要，守住了，这个“根”。守住了这颗，朴素的“初心”。那么，所有那些看似复杂的“问题”都将变得无比，简单。

赵建军，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他信服的“结果”。那么我就给他一个无可辩驳的、最完美的“结果”！

何飞，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他，窥见“真理”的“数据”。那么，我，就，给他，一个，最真实、最坦诚的“数据”！

林教授，和，杨华，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为这个国家，带来真正“价值”的“未来”。那么我就给他们一个可以改变历史的“未来”！

我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也不需要去平衡任何关系。

我只需要，做，一件事——

做那个最纯粹的、最强大的、一往无前的，自己！

想通了，这一切，付华飞，感觉，自己，那，被，无数，无形的“枷锁”，所，束缚的、沉重的心，瞬间，就，变得，无比的，轻盈，和，自由！

那有些紊乱的呼吸也在一瞬间就重新回归了，那种，悠长的、深邃的、充满了，力量的“定息”之境。

他再次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沉重。他的身体，轻盈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他的“神识”，与这宁静的、午夜的校园，与，这，清冷的、温柔的夜风，与，那，头顶的、浩瀚的、沉默的星辰，都，融为了一体。

他在用一种全新的、更加，成熟，也，更加，坚定的“心境”，来，重新，审视，他，的“道”。

“不丢人”。

这三个看似，卑微的字，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更加宏大的意义。

不再是一种，源于“自卑”的、被动的“底线”。

它是，一种源于“自信”的、主动的“宣言”！

它，是，一种，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坚守，自己，那，作为，一个“工程师”的“严谨”，一个“战士”的“风骨”，一个“传承者”的“责任”的、强大的、内在的“心志稳定器”！

有了，它。他，就，永远，也，不会，在，那，无尽的、充满了，诱惑与迷雾的“修行之路”上，迷失，方向。

付华飞，跑着，跑着。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轻松的，微笑。

他知道，从，今夜起，那个曾经在黑暗中独自，挣扎的、孤独的少年，已经死了。

一个新的、更加强大的、内心，坚如磐石的、真正的“战士”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