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沧海：卿与辰兮共山河 第108章 京华第一楼

密室的烛火熄灭，新的光芒却已在我心中点燃。

那句“你的秘密，我来守护”，如同最坚固的锚，将我这叶漂泊于异世的孤舟，牢牢定在了这个名为幕玄辰的深潭之中。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由利益与猜忌编织的屏障，终于在那一夜，随着他伤口的缝合，彻底消弭。

第二天，当我还在格物院中绘制着第一批产品的精密图纸时，幕玄辰便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一张详尽的京城堪舆图。

图中，京城一百零八坊的布局清晰可见。而在最核心的区域，朱雀大街、玄武长街等几处最繁华的商业地段，被人用朱笔圈出了十几个位置。

“殿下说，这几处都是皇产，或是龙骧卫的暗产，姑娘可任选一处，今日之内，便可清空交接。”前来传话的，是那晚护送我们回来的龙骧卫首领，风一。他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奉命行事，多了一丝敬畏与好奇。

我的目光，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缓缓扫过。

【数据之眼】在瞬间便完成了对所有标注地点的价值评估、人流分析与商业前景预测。每一个位置都是真正的寸土寸金，是无数商人梦寐以求的黄金铺面。

但我最终的视线，却落在了朱雀大街中段，一个并未被朱笔圈出的位置上。

那里，标注着三个字——锦绣阁。

“这个位置，我要了。”我伸出手指，点的却不是任何一处皇产，而是“锦绣阁”正对面的那家“百草堂”药铺。

风一愣住了，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去，脸色微微一变：“秦姑娘，这……这‘百草堂’是私人产业，且……它对面的‘锦绣阁’，是当朝宰相程家的产业，也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

“我知道。”我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所以，我要的，就是这里。”

在猛虎的嘴边，拔下第一颗牙，这还不够。我要做的，是在它的对面，建起一座更高、更让它无法忽视的山。我要让我的敌人，每一天，每一刻，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存在，感受到我的威胁，却又对我无可奈何。

这不只是商业，这是宣战。

风一显然无法做主，他带着我的“请求”匆匆离去。我以为这会颇费一番周折，毕竟宰相程昱是我父亲秦威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敌，也是一心想将太子拉下马的二皇子派系的中坚力量。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风一便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将一份崭新的地契，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殿下只说了一句话，”风一复述道，“‘既然是她选的战场，孤便为她备好最利的兵刃’。”

我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地契，心中微动。幕玄辰的果决与魄力，远超我的想象。他不仅理解了我的意图，更是用最强大的执行力，表达了他无条件的支持。我们的同盟，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有了坚不可摧的基石。

接下来的半个月，京城朱雀大街上演了一场奇观。

那家百年老店“百草堂”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以惊人速度拔地而起的、风格怪异的建筑。

我亲自绘制了图纸，摒弃了这个时代所有繁复的雕梁画栋与飞檐斗拱。我设计的，是一座彻头彻尾的“现代”建筑。

它通体由打磨光滑的青黑色巨石砌成，线条笔直，棱角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正门的位置，我预留出了一个巨大的、足以让三人并行的入口，两侧则是两扇占据了半面墙壁的巨大“窗户”——当然，现在还只是空洞的框架，等待着我格物院中第一批烧制出的完美玻璃。

它的风格，与对面那个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锦绣阁”，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一个像是浓妆艳抹的贵妇，另一个，则像是一个沉默寡言、气场迫人的黑衣剑客。

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究竟是哪家王公贵族，要建起一座如此离经叛道的宅邸。流言蜚语中，我则在格物院里，对另一个人进行着最后的“塑造”。

“先生，您是说……咱们店里最好的东西，不但要卖得最贵，还要……限量？”

我面前的，是一个年近五十、面容精瘦，双眼却炯炯有神的男子。他叫白敬言，人称“老白”，曾是天桥底下最负盛名的说书人。我偶然发现他不仅口才绝佳，记忆力超群，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便将他收入格物院，教他识字、算数。

如今，他将成为我推到台前的“大掌柜”。

“没错。”我呷了一口茶，淡淡道，“记住，老白，我们要卖的，从来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种‘稀缺’。人，永远追逐自己得不到的。这叫饥饿营销。”

老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翻开我为他编写的手册，继续问道：“那……‘品牌效应’又是什么？咱们的招牌，就叫‘格物坊’，这三个字……听着不像个做买卖的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笑了笑，“‘锦绣阁’卖的是绸缎，‘珍宝斋’卖的是珠宝，世人一听便知。但‘格物坊’，谁知道我们卖什么？这份‘未知’，就是我们最大的‘品牌’。它代表着神秘、新奇，以及……远超寻常之物的价值。”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指着手册上的最后一行字。

“记住我们‘格物坊’的核心。我们不服务于所有人，我们只为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提供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体验’。我们的规矩，要大于权势。我们的价值，要由‘渴望’来定义，而不是由‘成本’来决定。这，就叫奢侈品效应。”

半个月的特训，我将后世最基础的营销学、心理学知识，揉碎了，掰开了，用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语言，一点点地灌输给了老白。

当他终于合上那本厚厚的手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看向我时，那眼神，已经如同在看一位降世的神明。

“先生之才，经天纬地！老白……受教了！”他对着我，行了一个拜师大礼。

我坦然受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格物坊”竣工的那一天，没有鞭炮，没有剪彩，甚至没有开门。

工匠们撤去最后的脚手架，露出了它沉默而孤高的全貌。在朱雀大街一片喧闹繁华的背景下，它像一个沉默的谜语，引得所有过路人驻足侧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猜测这店铺究竟何时开张时，身着一袭我为他设计的、简约而雅致的深灰色长袍的老白，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走到了门口。

他手中，捧着一块用黑布覆盖的牌匾。

对面“锦绣阁”的掌柜，一个养得脑满肠肥的中年人，正倚在门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朝着这边投来不屑的目光。

“哼，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这石头疙瘩里，能卖出什么花儿来！”他对着身边的伙计嘲讽道，引来一阵哄笑。

老白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神情肃穆，动作缓慢而庄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将牌匾挂上门楣，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黑布扯下！

没有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只有一块沉重的、未经上漆的紫檀木板，上面，以一种瘦硬古拙的字体，刻着三个字：

格物坊。

人群中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这名字太怪了。

然而，这还没完。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老白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牌，挂在了紧闭的大门之上。

人群中，一个识字的秀才，下意识地念出了上面的字：

“格、物、致、知……静、待、天、启……”

格物致知，静待天启。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这是何等的狂傲！何等的自信！

它不是一句招揽生意的广告，而是一份宣告。它宣告着，这里面的东西，需要你去“格”，去“致知”，而它的开启，则需要等待“天启”的时刻。

一瞬间，对面“锦绣阁”掌柜的嘲笑声，卡在了喉咙里。所有看热闹的人，脸上的轻浮与好奇，都化作了深深的震撼与揣测。

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地段，一座最神秘的建筑，一个最古怪的名字，配上一句最狂傲的预言。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神秘气场。

我坐在街角茶楼二层的雅间里，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人群的骚动，看着“锦绣阁”掌柜那由红转青的脸色，看着“格物坊”三个字，在京城的日光下，散发出一种沉默而坚定的光芒。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已经落下。

整个京城的胃口，都被我这**裸的挑衅与故弄玄虚的姿态，彻底吊了起来。